6
　　 “小鸟飞得再高，终要飞回自己的窝。雨下得再大，终要停。
　　 花儿开得再鲜艳，终会凋零。这辈子，只要坚守住了某些梦，就能成功。记住，微彤。父亲等看你穿上婚纱的那刻。那时，你定是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微彤从梦中惊醒，额头满是汗水。
　　 那个满身是血自称是她父亲的男子，又一次闯入她的梦里。微彤不清楚，明明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想过要见一面的男子，竟然又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微彤坐在床边，开始翻找抽屉。
　　 她记得小的时候，曾在抽屉里看到过一张年轻男子的黑白照片。那张照片就夹在顾娣经常看的一本叫《爱无悔》的书里。
　　 那本书，微彤看过几页。后来不知去向。
　　
　　 她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父亲的消息。哪怕一张照片也好。至少知道原来那个人就是父亲。这样的话也不枉费梦里的相遇。
　　 可是，微彤翻遍了床头所有的抽屉，仍没能找出那张黑白照。也或者那张照片早被顾娣用一把火烧掉了。
　　
　　 顾娣曾说：回忆积得太厚，只会让心更累。不如放一把火，连着某些记忆一起梵烧。曾经没了苦痛没了，一切得以解放。
　　
　　 微彤记得，母亲说完这句话之后，那本书及那张照从此不见踪影。微彤曾试图找过几次，但未能如愿。
　　
　　 今夜，梦醒。强烈的想找到那张黑白照。
　　 只因梦中那个男子对她说：“这辈子，只要坚守住了某些梦，就能成功。记住，微彤。父亲等看你穿上婚纱的那刻。那时，你定是世上最美丽的新娘。”
　　
　　 微彤因这话而感动。很想看清楚对她讲这句话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顾娣在隔壁间睡得很熟。偶尔能听到她的鼾声。
　　
　　 微彤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小心翼翼的在抽屉里寻找着。
　　 也不知找了多久，竟然碰倒了桌柜旁的一玻璃杯。
　　
　　 顾娣惊醒：“谁。”她拧开床头灯。
　　 “妈，是我。微彤。”
　　 “这么晚了不睡，找什么？”
　　 微彤沉默了下，终还是开口跟顾娣讲了刚才做的那个梦。
　　 顾娣脸色苍白。紧闭双眼。
　　 “梦是虚的，早点睡吧。”顾娣答得含含糊糊。
　　 “可是，妈，我真的很想知道父亲长什么样的？”
　　 “你父亲已经死了。死了的人，即使知道长相又能怎样？”
　　
　　 之后，长久的沉默。双方再无睡意。
　　 微彤本无意扰母亲，但渴望见照片的心太切。终还是伤到了顾娣。
　　 “彤，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你父亲。”
　　 “妈，对不起。”微彤顿了顿，继续说：“小的时候，别人都有爸爸疼爱，而我只有妈妈。我也知道妈妈为了我一直很辛苦。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生我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大好人，就因为他太好。一提起他，我就觉得自己欠他太多，心中满是歉意。”顾娣说得模凌两可。
　　 “妈，可是……”微彤还没开口说，便被顾娣打乱。
　　
　　 “彤，不要胡思乱想，早点休息吧。”顾娣说。
　　 “来，今夜跟妈一起睡。”顾娣打开暖被。
　　 有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微彤拖下鞋一头钻进被窝。
　　
　　 多久没跟顾娣一起睡了？微彤也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从第一次问关于父亲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跟母亲同床共枕过。
　　 聪明如微彤这样的女子，终无法猜透母亲的心。
　　
　　 第二天醒来，两人没再提起昨夜的事。
　　 顾娣一如既往早早起床准备早餐，然后出去溜狗。
　　 微彤则睡到母亲溜狗回来才起床，然后一起坐到桌前吃饭。
　　
　　 昨夜那场梦，梦醒十分，一切飘渺的事情就此代过。
　　 生活的本原断不会因一场梦有所改变，也不会因一句话就此受伤。目标是一致的，信仰是天赐的，心是相连的，某种贪念是同绑一条绳索的，足以。
　　
　　
　　 清晨的阳光照着草坪，院子里的牡丹含苞欲放。
　　 顾娣说：“彤，以后早点起床，不要总睡那么晚，你是要嫁给蓝凯的人，以后有很多的事情要忙。”
　　 微彤答：“妈，我知道。”
　　
　　 匆匆扒完一口饭，凌依打来电话。
　　 “微彤姐，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
　　 “飞燕姐有某些不为人知的事瞒着大家。”
　　 “别卖关子了。”
　　 “昨夜她去520病房……”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绕了一大圈，疑点又重新回到飞燕身上。微彤觉得很可笑。闺妮和飞燕，明明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却总是有相似的地方。在这场看不到未来猜不到赌局的较量中，尽头该如何了结。
　　 若到最后只是一场白费时间的游戏，那么在游戏中，她输得起吗？微彤自问自己。终没标准的答案可寻。
　　
　　
　　
　　 7
　　 上午8：30。梦之乐公司，总裁办公司。
　　
　　 “何秘书，你把这些天落下还没处理的文件搬来给我。”蓝凯一入办公司，便吩咐何秘书。
　　 “是，蓝总。”何秘书说。
　　 不一会儿，何秘书便搬来两大摞文件。
　　 蓝凯边听电话边用手示意何秘书把文件搁桌上。
　　
　　 何秘书觉得很奇怪，蓝总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他开始努力工作，主动打电约客户商谈。以往公司开会用的资料总要何秘书备好，现在竟也自己动手整理。
　　
　　 何秘书心里忐忑不安。他记得蓝总有几次也是这样，一上班就努力工作，但过不了三小时就开始发脾气，乱砸东西。
　　 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何秘书紧盯墙壁的钟，每走一秒，头皮就发一次麻。他拼命喝水，想以使缓解紧张的神经，却没料隔不了十分钟，就跑次厕所。早上跑来跑去，也不下五十次。
　　
　　 蓝凯也没在意何秘书的举动，继续坐在桌旁认真看文件，签字。
　　
　　 11：20。蓝凯叫何秘书泡杯茶给他。何秘书快速跑出门又快速跑进门，速度快得像要上战场。
　　
　　 11：30。刚好三个小时。何秘书低着头，准备迎接暴风雨的到来。果然，蓝凯把茶杯摔在了地上。
　　 何秘书闭紧双眼，要骂要摔就快点来吧。
　　
　　 谁料蓝凯只轻轻拍了下他的背：“何秘书，我不小心把杯摔了，你把碎片捡起来。”
　　
　　 整个上午，蓝凯的脾气好到了极点。
　　
　　 其实只有蓝凯自己心里明白，他是真的不想和飞燕的关系只存于普通朋友之间，可话已答出，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他只好疯狂工作，以使来减轻对飞燕的想念。
　　
　　 张雨生曾唱：“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而飞。”这句歌词，好像是句玩笑话。即使深情往事不再留恋，那回忆总归在吧。有回忆的地方就有相逢时美好的时光。凭风也无法吹透所有的尘情过往。有的只是更根深蒂固地想念。
　　
　　 蓝凯坐在桌旁，继续翻看那些文件，注意力却无法再集中。
　　 他打开抽屉，刻着‘闺妮’字样的紫色贝壳依旧放于抽屉最显眼的地方，一眼洞穿过往。
　　
　　
　　 他想起那个明媚的阳光午后，他站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地方浇花。闺妮从外面兴高采烈的跑进来，满头大汗。
　　 “蓝，把掌心摊开，我送你一样好东西。”闺妮说。
　　 阳光倾泻手心，紫色的贝壳沾染温暖的气息。
　　 “蓝，贝壳代表人生，紫色代表未来。我把我的人生和未来交由你来保管。”闺妮坚定的握着他的手。
　　
　　 手与手交握着，十指密不透风。紫色的贝壳躺在他们的手心。
　　 那时蓝凯觉得无比幸福。这个叫闺妮的女子，终究决定把她的人生和未来交由他来保管，这是头等幸福的事情。
　　 然而，蓝凯终是个骄傲霸道的人。他没有好好保管它，他在生气时狠狠把它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一切似谶语。
　　 闺妮的人生和未来最终也成了两半。
　　 她以飞燕的身份，以歌手的身份来到他身边。
　　 一切像是命中注定的样子。
　　 她的人生和未来，在他把它摔碎之后，就再也不会交由他保管了。
　　
　　 蓝凯从抽屉里拿出已破成两半的贝壳。心微微的疼痛。
　　
　　 昨夜的梦在阳光里浸泡，闺妮从梦中向他走来，是忧伤的微笑。他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她却后退。
　　 她说：“蓝，我要离开你了，请你放手让我走吧！我们谁也不用对谁说抱歉，既然伤害已造成，那我们就亲手埋藏那些逝去的爱，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重新开始。”
　　 普通朋友？说得倒是轻巧。爱若真可以埋藏的话，这年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它殉情。
　　
　　 蓝凯用力的拈紧手中的贝壳。丝丝的血从指尖溢出。
　　
　　 “凯，你在干嘛？”微彤不知几时站在门口。
　　 她快步跑来，夺过他手中的贝壳。
　　 “凯，闺妮已离开那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微彤把贝壳仍出窗口。
　　 “你……你……”蓝凯望着窗外，气得说不出话来。
　　
　　 地面到窗口的距离，八楼，不算高。
　　 窗口到心的距离，十厘米，不算长。
　　 紫色贝壳，在空中慢慢的往下坠，像是进行一场绝美的舞蹈。
　　 阳光照着那两半紫色的印记，仿佛有血的刺青。
　　 一楼到八楼，若是人，恐怕粉身碎骨，尸骨无存，血溅满天吧。
　　 何况那已是曾被摔成两半的贝壳。
　　
　　 蓝凯望着窗口。
　　 贝壳继续往下坠，往下坠，直至连星星点点的紫印都看不到。
　　 他的那场爱情，终连回忆的见证都粉碎。
　　 而他只作为观众，慢慢的观看这场华丽的舞落入尘埃。
　　
　　 “醒醒吧，凯。”微彤摸着他的脸。
　　 他瞪大眼睛看她，没有说话亦没有流泪。
　　 “我就站在你面前，难道你看不到我吗？”微彤轻捶他的胸膛。
　　 蓝凯还是无动于衷。
　　 “你知道吗？你每想闺妮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微彤眼里噙满泪水。
　　 蓝凯仍像木头人一样站着。
　　 “我为你伤心了那么多次，你哪怕正眼看我一次我也满足。”微彤的眼泪终于像泛滥的河水，流满河提。
　　
　　 蓝凯慢慢的伸出双手拭去她的泪。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他淡淡的说。
　　 “我爱你，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微彤突然上前紧紧的抱住他。
　　 “微彤，你不要这样。”蓝凯掰开她的双手。
　　
　　 微彤瞬间无力的瘫坐在地。
　　 这个男人，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他的心，始终没有她停靠的港湾。她明知这点，却还是无法把步子从他身上移开。
　　 若是爱了，便会一直走到底。他们都是同样死心眼的人，所以同样要在爱情的戏里承受更多的伤痛。
　　
　　 “凯，你终连拥抱的机会也不肯给我。”微彤放声大笑。
　　 “这样也好。我死在你面前，你应该不会难过。”微彤捡起地上的一小块玻璃碎片往脉搏一割，血刹那满地。
　　
　　 蓝凯愣了下，他没料到微彤竟会自割脉搏，手忙脚乱的按住她脉搏溢出的血。
　　
　　 “何秘书，何秘书。”蓝凯对着门外大声叫。
　　 何秘书快速地跑了进来。
　　 “快，快叫救护车。”蓝凯大声吼。
　　
　　 “凯，没想到你还会紧张我。”微彤的笑容显得苍白无力。
　　 “你不应该这样做。”蓝凯的眼睛布满血丝，不知是受惊吓还是太过疲劳的原因。
　　 “我唯有这样做，你才会正眼瞧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何必呢？”
　　 “因为我爱你。”微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蓝凯的眼泪瞬间满眼。他第一次为这个可怜的名叫微彤的女子落下了眼泪。她那么爱他，他却把心安放在别处。心是有愧的，但爱情面前，没有‘愧疚’两个字，只有一味的‘受伤’。
　　 明知会受伤，却仍一味的沉浸。这是爱情的悲剧。但没有悲剧，也就没有所谓的情伤。
　　
　　 当医生给微彤包扎好伤口，打好点滴。
　　 她从床上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凯，你不爱我没关系，但不可以把我当普通朋友看待。”
　　
　　 在爱情面前，普通变得特糟糕。聪明如微彤这样的女子，终不愿是平凡的。哪怕不拥有爱，也不甘以平凡收场。
　　
　　 因这句话，蓝凯再一次为她流下了泪。
　　 “好，不把你当普通朋友看待。”蓝凯简单的答。
　　 微彤笑了，笑得像个小孩。
　　
　　 蓝凯看着这个笑得像小孩的可怜女子，突然很想给她一个承诺。这个承诺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
　　 “爱若真能转身回到起点，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对吧？”蓝凯顿了顿，“与闺妮，好像缘份真的了了。与你，可能缘份刚刚开始。”蓝凯摸着她的额头。
　　
　　 微彤的泪湿了枕头。苦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虽然在别人看来，份量一般。但对微彤而言，却是整个世界。
　　
　　
　　 8
　　 你给我一片花香，我轻易就沉入你的梦境
　　 你给我一句承诺，我彻底就坠入你的时空
　　 你给我一段故事，我的眼泪便溢满你的心房
　　 你给我一个转身，我的天空便落满你的情怀
　　
　　 落日在山的尽头，寂寞在唱歌。
　　 飞燕手中牵着一条线，她在山的尽头跑着，风筝飞得很高。她边跑边抬头望天，天边有数不尽的小鸟。它们跟着凤筝一起飞，风筝到哪，它们便跟到哪……
　　
　　
　　 “停。”MIV导演站起来。
　　 “飞燕，你那表情太空洞了。”导演走过去，“你抬头望天时，眼神要很落寞很悲伤。”导演说。
　　 “嗯，我明白了。导演。”飞燕点点头。
　　 “来，我们再重拍一次。”导演拿着喇叭大声喊。
　　
　　 “飞燕，加油噢！”袁鑫站在树下，抬起右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飞燕站在戏里，寂寞的歌悲凉的等待继续上演。
　　
　　
　　
　　 袁鑫站在树下，看着戏里奔跑的女子，神情复杂。
　　
　　 前几日，《心星娱乐报》头版头条新闻：《佟导与飞燕旧情复燃》。标题旁还附带了他们站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泪的画面，摄影机特地放大了两人牵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