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优化组合中小费成了个没人要的角色，这在营销处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大家都很意外，由不信而惊愕，由惊愕而惊喜，对马处长的看法随之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认为他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坏，表面看去似乎很欣赏小费这个马屁精，实则他也知道小费的斤两。
　　 小费万万没想到马处长这么不讲“义气”。
　　 又过了两天，优化组合的人员已调整完毕，小费的办公桌被新上任的室主任喊人抬到了处部办公室的一个旮旯里，还奚落道：“我们室摆不下你的位子了，你就一次到位坐在这儿吧，免得你当处长后再搬桌子！”
　　 小费听着人们刻薄的嘲讽和讥笑，看着人们鄙视的目光，心像被蝎子螫了一样感到一阵阵刺痛，但此刻又能说什么呢？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他只好闷着头不吭气，还得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儿赔个惨不忍睹的笑脸。
　　 晚上，他一个人喝着闷酒，回忆着往事，心头一阵阵痉挛。这就是拍马屁的下场！想起近三年来拍马处长而付出的那些代价受到的那些嘲笑辱骂他心里一酸，冰冷的泪水顺着两颊淌进嘴里，又浸进心里，把他那颗阴郁的心给冰透了。他一气喝了三杯酒，眼睛里有一道奇异的亮光跳动着，心中翻腾着的屈辱、痛苦、困惑一下子全化作怒气凶猛地喷射出来。人家骂得好！骂得好！连我自己都骂自己！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没有人格没有尊严的马屁精，被马处长玩腻了的一条狗！他又连喝了几杯酒，便抱头痛哭，哭得很惨很委屈很伤心。老婆开始不理他，后来看他幡然悔悟痛不欲生的样儿就感动了。夺下他的酒杯，递过一杯热茶说，男子汉最要紧的是尊严和骨气，只要你从此不再见了当官的就像见了你的亲爹似的，没有人要你我要，你讨口要饭我跟你！说得小费热泪滚滚，赌咒发誓从此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起来后就心事重重地拉开写字台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了一个小本本，打开看了一会儿后，阴森森地冷笑了一下。他想象着一些事和盘端出后的反响，似乎就看到了马处长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看到了厂里下达免职通知把他撤职、把他开除出党、开除出工会、开除出厂，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而一步步走到十二层办公大楼楼顶的边缘，接着便有一个影子从那上面飞下，旋转、旋转，然后在地上开了花，鲜血四溅，全厂几千人一下子拥了过来，争相目睹这个奇观，争相唾骂这个贪官……他狞笑了一下，便把本本揣进了上衣口袋，就像揣进了一只左轮手枪一样，顿时感到浑身是胆了。
　　 他推开处长办公室的门，还没想好该说的第一句话，马处长便热情地请他坐，还亲自递过一杯开水来。他第一次在上司面前大模大样地坐下，第一次像一般人那样冷冷地审视着马处长，这才发觉马处长的脑袋像个根朝上的萝卜，上尖下宽，头顶是稀稀拉拉的“根须”，沉重硕大的脑袋把下巴的肉挤压得层层叠叠，眼睛一笑一条缝，鼻子又宽又扁像巴在脸中央的一块面皮子，整张脸油光水滑，像才在油锅涮过一样。他想，这家伙这么胖还不是我们的“供果”把他催肥的，我只要把小本本一翻就要你哭要你掉肉减肥等着吧！想着，一丝冷笑便掠过了他的嘴角。“我正要找你呢！”马处长满脸堆笑地说，拍了拍小费的肩膀，小费又觉得骨头有些酥软了。“经我提议厂长批准决定提拔你任营销处副处长，协助我工作，你看怎么样？”
　　 小费像做梦一样，半天没回过神来。
　　 “马处长！马处长！你，你……”
　　 这时他周身的血液都像山洪暴发般地奔涌，而骨骼则完全被血浪冲散了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定定地仰望着马处长，感到身子在软瘫下去、软瘫下去，忽地“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任命书当天就下达了，大家又很意外。但只一会儿又都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