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突然之间想起了席科，我那个高中二年级的朋友。在我仔细的想象了一番之后，我发现至少有七八个月也没有见到过他、包括和他联络。我不知道他具体在西安的哪个地方做什么事情，我有他电话，也有他的QQ，但是，从不联络。个中原因很难讲，总之不是因为没有了朋友之间的感情而不去联络。
　　 想起他，是因为他曾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兄弟啊！你现在应该想一想该怎么去赚钱，那才是现实。”他所谓的“现在”已经是很遥远的以前，遥远到我的记忆之外。我看着电脑上QQ中他的头像是灰色的，空间动态是一句：以后做事要有目的性，要给自己制定目标！
　　 然后，我在想：徒劳无功了！而不是想自己是否也该制定目标。
　　 对于我自己，不必太多介绍，向来我行我素！我现在呆的地方是咸阳城的一个小村落，咸阳距西安一步之遥，随中国一直向前的发展，也许有一天就再没有咸阳，只有西安。也因此，我一直觉得我们都是西安人，继而我们都是陕西人，而不是很刻意的把自己规定在某一个具体的地方。就好比我们都是朋友，我们是自己人，是“我们”，而不是“你我”。
　　 杨宪打电话来说：“我出院了！”
　　 他是在工作的时候不慎折了手，挺严重。我说:“我只是想听你什么时候可以从江苏回来？”
　　 这不是我没人情味，而是关于他的手我问候过很多次，已经没有必要再做说明。
　　 他说：“过几天就回来了。想哥没？”
　　 “很想！比想这个字还想！”
　　 “等着吧！回来请我吃饭！”
　　 “一定。”
　　 挂了电话，我想起七八个月前在杨宪家门口的时候，那次席科开着自家的一辆奇瑞汽车。那是一个黄昏、临近昏暗的时候，我、杨宪、席科，还有赵雷四个人蹲在一处晒麦子的土场上。那时候我们讨论的基本上都是各自家里的琐事，但很开心。朋友在一起，就只是要开心的。我觉着。
　　 席科说：“雷子，你下一步要去哪里？还呆在疯子那吗？”
　　 疯子说的就是我，对这个称谓一半是因为我是一个活在现实世界里超不现实的人，一半是夸张与玩笑。雷子是在我理发店帮忙的，生意不是很好，就像是我的性格。但，需要一个人来搭档。雷子正好闲在家里。
　　 雷子说：“还不清楚，等等再说吧。”
　　 席科又说：“你就那点出息了。那疯子你呢？”
　　 我说：“没事理理发、上上网、看看书、写写字。”
　　 “逍遥。”杨宪说：“都喜欢你那样的生活，但你也得把生意做好点吧！”
　　 我说：“生意好也许我也就变了，我说过我的性格什么的要坚守一辈子不变。”
　　 三人无奈。席科说：“兄弟啊！你现在应该想一想该怎么去赚钱，那才是现实。不要总是想着一切都随意，生活是过的，而不是看的。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有思想的一个，但有时候思想不能当饭吃。”
　　 “我知道。”
　　 席科说：“知道你又不改！”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的话，关于我们生活的这个圈子里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但能说出来的就只是关于自己的。人都是这样。
　　 想到这里，于是我喝了一口冰红茶，天气闷热。
　　 我的双手离开键盘，靠在椅子背上。我在想：此刻，席科在干嘛？睡觉？洗澡？还是在做其他的事情、和其他的人。我不想打电话给他，因为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打电话说的也无非是含蓄下句。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已经说过的太多了。
　　 我决定不再在这个小镇子上开理发店，关门再出去混社会。虽然这个社会存在很多我异常厌烦的、却又是生活里人们不得不做的弊端。譬如说办事要送礼、买卖要奸诈、即便去司法机关去办事也得有熟人，验证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办事。我要出门，就得走进这样一个弊端的现实里。好的是我还有席科等等这些我的朋友和兄弟，我需要他们，自然也离不开。这不叫互相利用，而是感情摆在那里。
　　 想要出去，是生活所逼。我要有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后人和很多，我要更多一点的钱和物质。只是这样一个要出去的想法要等在几个月后，等到我房租到期，因为我还是想在多一天现在这样子的、随性的生活。我终究厌烦现实里的种种、依旧喜欢随性中的虚幻，有时候飘渺到想象之外，有时候会缥缈到自己心痛。但终究还是喜欢。
　　 曾热播的剧集《奋斗》又重新用电影来演绎，诠释的除了年轻人向前拼搏的乐观精神之外，自然还有拼搏过程中的矛盾和压力。我怕那种压力，只是想要逃避。诸如《房不胜房》之类的电影作品。但看着屏幕里的那些人在编剧的故事里尽情的发奋，我也想那样做一个勇往直前的人。我的内心是矛盾的：一方是现实里的荆棘，一方是虚幻里的飘渺；一方是自在随性的自己，一方是正在努力的兄弟；一方是我单纯不含杂质的爱情，一方是我心上人母亲眼中的一套住房；一方是拼搏之后的苦尽甘来，一方是甘甜未至扑面而来的苦难。我不是一个怕吃苦的人，可我却是一个不愿意吃苦的人。
　　 屏幕里的杜拉拉正匆忙的揣着企划案往经理室跑，而我正狠狠地吸着烟想念着席科，还有我所有的朋友。
　　
　　 2.
　　 在我一阵阵的等待中，杨宪始终都没有回来。于是，我在想：这个世界不全是好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由好人和坏人组成的，有时候好人会变坏、继而坏人会变好。我不认为杨宪不是好人，反而觉得他就是一个好人。之所以说：这个世界不全是好人，是因为想到杨宪就会想到很多事情，不好的事情。
　　 我曾写过一首诗《我们一直都是好人》，是写给杨宪的。不过杨宪只是一个代表，而更多的就是我那些朋友，那些人是普通人的朋友。他们一样看上去一无是处、一事无成，可是他们很努力，但依旧承受这个社会所带来的困惑。
　　 于是，我想到了我们无忧无虑的中学时代。
　　 杨宪是我高一同学，席科是高二同学，还有很多人。我没有读高三，也不想读，因为成绩和自由随性的性格。我们这些人总是在一起玩，很少学习。不学习不是因为不愿意，而是老师的能力不行、学校的制度太严格、学校领导的领导无方、学校校风的混乱，因此我们也麻木在这个学校。谁都愿意上大学，问题是根本没那个能力。
　　 我给邻家的小妹发了一条短信，预祝她高考顺利。高考是每一个学子最为重要的考验，就好比曾几何时的科举。高中状元、即便是一个举人也前程似锦，就好比我们曾学习过的一篇课文《范进中举》。考高顺利、继而上大学，那样就会有出息。我觉得这是最无知的想法，不过却没人能改变。
　　 邻家的小妹说：“我怎么觉得我考不上大学呢？烦的！”
　　 我说：“没事！尽力就好！”
　　 我说话从来就是这样。在很久以前我说话都会在每一觉得结尾加一个“啊”“哦”“呀”“耶”之类的语气助词，那样子会让人觉得我有够纯真。而现在我依旧纯真，可是却不会再那样说话。我喜欢自己是现在这样子的，说话而已，做到关系什么的就好，不必肉麻！
　　 我发了一个视频给杨宪，然后我看见他的手包裹的好像木乃伊。但，丝毫不影响他敲击键盘的速度。他说话依旧半开玩笑半正经，我记起高中时候的他的一句名言：“你他妈真......男人！”此处并非省略多少字，而是延长语气的符号。
　　 我想：我们都他妈真男人，都他妈无所事事。若，没有现代社会的教育、没有那么多争议、没有那么多相对丑陋的政治和丑陋的人，我们依旧是无忧的我们。我没有想要讽刺谁，只是在讲：我们做过的事情失败了，我们也同样努力过，我们也想要做人上人，不要用鄙视的眼光看我们，我们同样鄙视很多人。不要再讲：我们这群人游手好闲之类的言语，因为讲的人同样无知。至理名句“闲谈莫论人非”，所以大家都要管好自己的嘴！
　　 而我说这些，只是在印证季羡林先生的那句“批评他（祖国）是更爱国！”我说的不是祖国，而是人，所以我说：“批评很多人是更爱这些人”。
　　 我是一个博爱主义者。
　　 人生总是需要有意外的。意外，就像是你学习再好，高考也不会拿到满分。就像你写文章，意外的拿到了满分，很开心，但人家又会说你抄袭。中国不就一万多汉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写东西，注定有类似的，怎么能说成是抄袭呢？虽然当年郭敬明的官司输了，虽然他的确是抄袭了。
　　 意外的我遇见了一个旧时的朋友，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我实在不愿提及，权当用“她”来代替。
　　 遇见她的时候，我正在和冯帆还有她女朋友玩纸牌，于是我想到了：玩牌，千万不能和自己的好朋友玩，太斤斤计较。看见她走了进来，我吓了一跳，虽说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我的确是吓到了。没想到还能遇见她，我这个初中认识的、姑且说成是朋友。
　　 只一次见到她就是纯粹的意外了，见到她我唯一有的感觉就是：突然之间，现在的学生不是我们的时代了！
　　 她离开之后，我们三人依旧玩牌，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有的娱乐方式。在这个小地方的街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让年轻人去玩的场所，即便是麻将馆，也只有一家。麻将，我们这些人都会玩，但就只是在自己家里，和自己人一起。这也是我们这些人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喜欢自己人聚集在一起。
　　 这一日，我想起了席科说过的几句话。“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西安？为什么一直住一个地方从来不换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所有出去打工回来的人首先就会去我那边，也所以，我不会离开。你也一样，从西安回来，所有人第一个也会是来你这里。”
　　 这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一个我不曾记得的某个人说过的一句名言：你回头的时候，有人在那里；多年后，你回头的时候，那个人还在那里，这就是朋友。
　　 继而，我觉得：我们长大了，不再是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不再是毕业后心高气傲的到处碰壁，我们安分了。
　　
　　 3.
　　 雨水总是在心情意乱的时候来了，整条街不是变得模糊而朦胧，而是泥泞。没法再行走的泥泞。我的店彻底的关门大吉了，雷子很久之前去了深圳。倒闭不是因为实在没生意，不是因为我自身对于化学药剂的对冲，不是因为我着实不喜欢这个行业，而是因为这些所有的夹杂在一起，我迷惑了。
　　 下着雨的街上，这条街就是我一个人的。
　　 倒闭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牵制。我有喜欢的人，却跟别的人订了婚。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牵制着你，你根本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长辈们的想法完全超乎了我们的承受范围。但他们不是错的，我们也没错，究竟是什么错了？我还不清楚。
　　 于是，我们就开始感慨这个世道变了，这个世道是有钱人的世道，有钱了，就可以完全自主。没钱的我们，不想结婚，于是，就有了一堆村里的妇女们的流言蜚语。于是，长辈们催了。于是，我们不情愿就挨骂了。于是，我们为了长辈们的开心，我们就不开心的结婚了。
　　 于是，在我迷惑的时候，我不愿结婚了。
　　 我一直在写东西，写生活，写我们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写很多。席科说：“我们这些人，包括很多在外面拼的人，都到了一个困惑的时候，你应该写一个关于这些的小说，让大家有所感触，能想明白一些事。你就成功了。”
　　 小说？我从来没我们的梦想不是曾经纯真年代里的梦，而是现如今想要一套房子、一辆车的梦想。可是，梦想又何尝不能是一套房子呢？活在现实里的人一样是矛盾的，也就促使了《老男孩》的火。
　　 回到家中，打开电脑，写上标题《退婚》，就叫《退婚》，不想用别的名字。小说的意义在于用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让人们有所感触，没所感触的就成了垃圾小说。也因此出现了玄幻和穿越，像曾热播的《宫》与《步步惊心》，完全颠倒了历史，没有任何意义。我要的是一部真正现实的小说，因此我取名为《退婚》。我们活着只为两件事，钱和情。我不能写钱，太俗，就是如此。写完了标题，却不知从哪边着手。
　　 张良养了几十只羊，想做一个小的羊场。我觉得很好，他来找我，想让我一起，我想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不要非得有个原因才不行。他说：“你比我大两岁，我儿子都有了，你还没结婚。我知道你不想养羊，你嫌脏，但是这个赚钱把稳一些。咱就是农村人，就不要在外面奔了，乖乖的呆在家里就成了。”
　　 我想：这完全不是我要的，我没想要出去成个什么大事，我也不想呆家里成个小事。我说：“你这个羊场要多大？”
　　 听到我这样讲，他立马兴奋起来，他说：“当然是咱这个镇子上最大的，等年底，再上100只奶羊。厂子就盖在我家门前的那片地里，那本来就是我们家的地。”
　　 我说：“执照什么的呢？”
　　 “等查的时候在找人吧。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于是，我了解了真相。真相就是：这个世道真的变了，有钱有权什么就有了。张良家有人在县里做领导的，张良以前是一个很出色的混混，认识的人自然很多，能用得上的也自然很多。我，什么都没有。我说：“利润呢？”
　　 “你到时候看，我赚了你就跟我一起弄，我赔了，就不用了。你放心，羊不比其他的动物，它很少生病什么的，比较把稳一些，虽然羊奶没有牛奶价格好，但牛没有羊省事。”
　　 “我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唉。”他叹息道，对我他真的是很无奈了。他转到一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你......不想结婚了？”
　　 我说：“是的。你怎么知道？”
　　 “你说想退婚的那一天你爸来找过我，那晚喝了很多酒，还吸着烟。我记得你爸是不喝酒不吸烟的。他说你要退婚，他实在想不通，让我来劝劝你。”
　　 喝酒，吸烟。我想：真的错了吗？难道就这样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万一将来要是离了呢？
　　 “能过去就过吧，怎么样都是过一辈子，至少不要再让家人操心了。”
　　 家里人开心了，我得结婚，我不开心；家里人不开心了，我不用结婚了，我还是不开心。到最后，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不开心。我说：“结吧。我爸再问你你就说没事了，我会结婚的。
　　 我在想：“十年吧，我能保证我十年不变样，十年后就说不定喽。结婚这十年为家人，十年后我离婚，为我自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然后过一辈子。到时候家里人上了年纪了，对这些事也就看的淡了，那时候我还算年轻，还可以继续寻找我要的生活。”
　　 “哼！你呀。十年后你就三十八岁了。”
　　
　　 4.
　　 最终事实证明，我做不了牧羊人。张良赔的很彻底，彻底到欠了一屁股债。
　　 最终我还是没有顾及家人的阻拦离开了家乡，找到席科。并退了婚。
　　 关于退婚这件事，我实在不愿意多做解释。
　　 再多解释也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