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你，亮一盏灯
　　
　　 身体不适，可儿带着孩子早睡了。
　　 “噼里扑通……”似上楼的声音，又似摔倒的声音，她惊醒，打开台灯，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屏息，细听，直到，外面渐渐安静。
　　 害怕这样的声音，每次，她都心跳加剧。
　　 怕是他摔倒在门外，三更半夜，她不敢开门查看。随手拿起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电话里李代沫沧桑沙哑的歌声：我是不是你最疼爱你的人，你为什么不说话……
　　 一首歌快结束了，她以为不会通了，在放下的瞬间，通了。
　　 酒嗝连天，醉醺醺的：“二十分钟到家……找了代驾……你……要做的就是……准备茶水……”
　　 声音在酒水里挣扎，正如她此时的心，她努力逐字打捞起，又用清水使劲冲洗，泪，终是没有落下。
　　 她发誓：不流泪。
　　 这些话，不说，她也知道。
　　 她还是压抑自己听了一遍。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一直一直劝慰自己，不能改变他，随他吧！
　　 她发誓：不再吵架！
　　 恐惧这样的日子，可是她有选择吗？
　　 望着熟睡中女儿，想到上次他们吵架时，她那凄惨无助的哭声，可儿的心猛然像被钢针扎一下！肚子随即一阵绞痛。
　　 下床，电话响起。迅速接通，怕惊到孩子。
　　 “媳妇，彪哥要和你说话……”
　　 酒气仿似冲破屏幕，扑面而来。
　　 可儿皱了皱眉。
　　 “嗯……”她淡淡地回应。
　　 彪哥，可儿朋友的老公。确切地说，是他朋友的老公。
　　 “可儿，他和我在一起，今天高兴，喝多了点。放心，一会就回家。”听上去，他是清醒的。
　　 可儿礼貌地回应，手机调了震动。
　　 沏好一壶茶。他喜欢的铁观音。
　　 干净的青花瓷的茶杯，她又冲洗一遍，倒满茶水，茶香，淡淡的。
　　 凌晨一点四十。
　　 二十分钟也许是两个小时。
　　 窗外，月光清亮。
　　 不喜欢拉上窗帘，她怕黑！
　　 茶，凉了。
　　 倒出，又续上。
　　 她苦笑了下，觉得自己像电影《爱有来生》里的阿九，在等待来世相约的爱人。
　　 “茶凉了，我给你续上吧……”
　　 一句经典的台词，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有点冷，心也跟着哆嗦了下。
　　 给女儿盖好被子，微笑着亲亲她可爱的脸蛋。可儿静静地躺到大床上，慢慢拉起被子，随手关掉床灯却又轻轻开启。
　　 她习惯了，为他，亮一盏灯……
　　
　　
　　 二、嫁你，后悔了吗
　　
　　 脚步声，沉重、缓慢。
　　 睡意朦胧，可儿知道，他回来了，不想起来，装睡。
　　 钥匙在锁孔周围醉了几下，终是清醒。
　　 “咔嗒”门开了，她想像着他横进来的姿势，依旧装睡。
　　 他没有脱鞋，在客厅里来回走了几圈，往他那随身携带的大茶杯里倒上开水。
　　 沏好的茶，就放在餐桌上，竟没看到！那泡了一天的茶，还怎么喝。可儿掀开被子，下床。
　　 茶杯里的水有点凉，倒掉又续上，轻声的说：“喝这个吧，刚沏的。”始终，她没有看他，转身，要回卧室。
　　 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顺手把她搂在怀里，她挣脱跑上床，她讨厌他喝酒后和她亲热。
　　 他跟着跑进来，她滚到床里面。他庞大的身体像铁板一样落到床上，脑袋重重地撞在她的左肩头。
　　 “啪”他的眼镜腿折了。
　　 这副眼镜是他心爱的，镜框是纯乌龟壳的。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喜欢什么壳儿玉儿之类的东西，给她也是一堆，她不喜欢戴首饰，大多放在饰品盒里，或者给女儿拿着玩了。
　　 “你自己撞的，不怪我。”
　　 可儿依旧轻声说，或许，有点怕他发火，更害怕吵到熟睡中的女儿。
　　 “我没有怪你，我自己撞的，怪你干嘛，我什么时候怪过你……”他也放低了声音。
　　 感觉还清醒。
　　 他把头抵在她的胸前，低声着：“女儿聪明、可爱、乖巧、懂事，一晃竟八岁了，可儿，你说，我们能离婚吗？”
　　 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没让它流下来。
　　 是的，她过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在他喝了很多酒，又要去喝第二次的时候。可儿内心的火山终于爆发了，当着他父母的面，摔了手里的手机，歇斯底里地提出了离婚。他发疯似要打她。一个打她的动作，让她的心成了碎片……
　　 “可儿，你知道，我多累吗？”他的手揉捏着她的胳膊。
　　 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去公司处理事务，公司不大，却也事务繁琐。
　　 其实，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岁月静好。
　　 “嗯，知道。”有点疼，她没有挪开。
　　 “知道你累了，睡吧，有话我们明天说，脱了衣服好好睡。”她依旧轻声地说。
　　 躺在床上，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在他怀里，她像一只小鸟。他宽广结实的胸膛一直是她依靠的大树。她害怕，害怕有一天这棵大树倒了……
　　 他的胸口那么温暖，可是他的腿，他的酒精考验的大肚皮竟是冰凉冰凉的。
　　 可儿转过身，搂住了他。
　　 “可儿，还记得我第一次这样搂着你，在什么地方吗？”
　　 “嗯，记得。”
　　 “可儿，嫁我，你后悔了，是吗？”
　　 “好晚了，睡吧。”
　　 他真的累了，不一会，便鼾声四起。
　　 后悔了吗？可儿说不清楚。
　　 被他搂得有点压气，她转了下头，手放在他冰凉的肚子上。
　　 窗外，月光依旧清亮。
　　
　　
　　 三、只为，那砰然心动
　　
　　 寝室里，可儿窝在床上看英语。
　　 明天，大四学生要进行英语四级考试，这次学院破天荒允许大一学生参加。非英语专业，拿到四级相当于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中文系里只有可儿和她下铺的嘟嘟报了名。
　　 乐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男生的合影。其他六个姐妹群羊般围了过去，嗲嗲地议论。
　　 中文系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可儿所在班，女生三十人，男生十人。对于这几个男生，可儿只无意中瞟了几眼，便知道各有千秋。
　　 果然，她们把床笑得像地震。
　　 只是，在说到晨风时，她们都淑女起来，又像美羊羊似的紧贴在一起。
　　 “晨风，长得真男人！你看他的胸肌，像丘陵一样……”乐乐诗意大发，把照片举过头顶，仰视着。
　　 乐乐，这个女人堆里的“男人”！
　　 可儿知道，她在有意说给她听的。
　　 晨风，整个中文系女生公认的“很男人”。
　　 可儿，男生们公认的“很女人”。
　　 晨风在追可儿，大家在传“追得好辛苦！”
　　 “哇，这浓黑的头发，好似茂密的丛林，给人无限的遐想……”
　　 可儿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随手将枕头扔了过去：
　　 “死乐乐，你能安静点不？”
　　 乐乐抱住枕头，像哈巴狗似的使劲闻了闻，又猫咪似的使劲在脸上蹭了蹭。
　　 “哇，多么芬芳，多么有女人味的枕头啊……”
　　 真受不了她！
　　 下床，真想揍她一顿。
　　 “可儿，别装了，来来，一起看看。”
　　 “好吧，和你一起装男人。”
　　 书，是看不下去了，可儿只好下了床。
　　 晨风就在可儿后座，每次从她身边经过，都带一阵风，她能感受到他十足的男人气息。只是，她从未正眼仔细看过他。有过一眼，不经意的一眼，“嗯，够黑！”便不敢再抬头看他。
　　 他身边不缺女生，而且都是城里的。每周，不是有给他带生活用品的，就是有带好吃的，有公开的，有暗中的。
　　 这些，前座的娜娜，总是有意无意的和她提起，眼中还充满了落寞。她，总是一听而过，她不喜欢这样被女生围着的男生！
　　 娜娜暗恋他，是肯定的。
　　 大家都在传晨风追可儿，其实他只是约她出去两次。
　　 第一次被她直接拒绝了。
　　 第二次，可儿从教室出来，他紧跟了出来，在校园的甬路上，拦住她，轻声说：“可儿，我今天心情不好，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他健美的身材，洋溢着男人的气息，的确。
　　 可儿还是没敢看他。只是她没有拒绝，因为她心情也莫名的烦躁。
　　 他们沿着校园外的人行路，很自然走进了附近的公园。可儿一直和他平行保持一米的距离。他们各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烦恼。
　　 路越走越远，天也越来越暗。可儿不想往前走了，她怕黑，胃也胀胀的。
　　 “晨风，我们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感觉到他有话要对他说，可儿还是没给他机会。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没想到却是如此自然。
　　 回到校园里，他说：“可儿，你等我一小会儿，我去寝室一下，等我！”她感觉到他眼中的爱意，依然没有抬头。
　　 刚上大学，不想恋爱！
　　 晨风又风一样来到她身边，一盒气滞胃痛冲剂，塞到她的怀里。
　　 “回去，热水冲了喝，一次一袋，一天三次，很管用。”
　　 可儿没有拒绝。
　　 照片上的晨风，没有本人黑，棱角分明的脸庞，浓密的头发，金边眼镜，粗犷中带着那么点斯文。米色的西服，更凸显他健美的身材。
　　 哦，他穿的是米色西装！米色西装一直是可儿的最爱，莫名中她喜欢穿米色西装的男人。
　　 心，就那么砰然一动。
　　
　　
　　 四、爱，就要承诺
　　
　　 “洁白的雪花飞满天，白雪覆盖着我的校园，漫步走在着小路上，留下脚印一串串……”
　　 可儿身穿一件深红色毛尼大衣，细腰、大摆垂地，远看像一袭长裙。当初的马尾辫，早已松散开来，长发自由垂落，随风飘逸，更符合她无拘无束的性格。
　　 她，并不是很漂亮，白皙的脸上总是那么安静，安静得像一湖清澈的水，清澈中透着些许的秀气,秀气中又带着点点的清高。
　　 她喜欢这样静静地走在雪地上，哼着喜欢的歌，认真地踩着脚印，深深浅浅，驻足回望，独自浪漫。仿佛，那是自己书写的童话故事。
　　 “可儿……可儿……”
　　 嘟嘟跑过来，踩乱了她的脚印。
　　 “可儿，成绩下来了，猜猜，你及格没？”
　　 “好嘟嘟，别卖关子啦，告诉我吧！”
　　 高中的底子，参加大学英语四级考试，就是重在参与，提前替大家看看题型。她心里根本没抱及格的希望。
　　 “可儿，幸运的可儿，你60分，及格啦！！！”
　　 “真的呀！你呢，嘟嘟？”
　　 “我比你幸运一点点，61分！哈哈哈……”
　　 嘟嘟，聪明可爱，她们同桌，这次是她拽着可儿一起报的名。
　　 “可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毕业啦？”
　　 “想得美！其实，更美的，更重要的是过程，就像那一串串脚印……”
　　 “可儿，你看，‘过程’来了……”
　　 嘟嘟，挤了挤美丽的单凤眼，向教学楼跑去。
　　 晨风，米色毛尼外衣，深灰色裤子，深灰色围巾。
　　 他径直走向可儿。
　　 时间真快，转眼大二了。
　　 晨风深沉了很多，也俊朗了很多。他刻意疏远那些热情的女生，喜欢远远看着可儿。满满的信心，告诉自己：她是我的。
　　 他们总是在甬路上不期而遇，彼此相视，淡淡一笑。
　　 班级的教室，大多是给学生自习用的。整个中文系，不同的课，在不同的阶梯教室上。可儿很少在班级上自习，她喜欢去图书馆，择一处僻静角落，安静地看自己喜欢的书。
　　 操场上，一对对情侣渐渐多了，洁白的脚印便纷乱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教学楼间的空隙，洒落在晶莹的雪地上，漾起一层朦胧的美。
　　 “可儿，你不该错过晨风……”嘟嘟的话，在耳边。
　　 可儿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对未来还很迷茫。
　　 “可儿，我们出去走走……”晨风的语气里总是带着不容推辞的期许，很温柔，也很舒服。
　　 望了望自己踩下的一串串足迹，纷乱无章，却也很美，她微微点了点头。
　　 公园里，路两旁的针叶松，积雪点缀，夕阳轻笼，仿佛镀了薄金的梨花。
　　 可儿和晨风平行保持半米距离。
　　 他们开心地聊一些趣事，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时而掬起一捧雪，攥成雪球，一起扔向远处的湖面。
　　 天渐渐黑了，这次可儿竟没有害怕。
　　 一棵大树旁，晨风停下来，双手扶住可儿的肩膀，略弯下身体，深情地说：“可儿，做我女朋友，好吗？”
　　 可儿感觉到他目光灼热，好似要把她溶化。也猜测到他要表白什么，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对这份情，她一直淡淡隐藏。不敢拥有，因为怕失去。
　　 他有力的大手，宽阔的胸膛，还有那颗火辣辣的心，让她无法抗拒。她听到了他狂乱的心跳，感觉自己要无法呼吸，轻轻闭上眼睛。冰冷的唇轻覆过来，渐渐温暖……
　　 一道亮光照了过来，晨风警戒地把可儿拉到身后。右手向后搂在她的腰上。
　　 “我是便衣，拿出你们的证件。”一个矮胖的男人，出示了他的证件，像是真的。
　　 “证件？我们没带证件啊。”晨风左手紧握着，随时准备迎接对方的袭击。
　　 “警察叔叔，我这有饭卡，您看看。”
　　 可儿微笑着拿出绿色的饭卡，上面有学校名称，应该可以作为证件。
　　 便衣看了看，笑了：
　　 “天黑了，回学校吧，年底这里不安全。”
　　 晨风没有想到，可儿在关键时刻如此聪明。可儿也觉得，晨风挡在她前面，像山一样。
　　 他们手拉手回到教室。晨风悄悄递给可儿一个纸条：可儿，Iloveyouforever!
　　 可儿窃笑，顺手把它认真地夹在带锁的日记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