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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雀巢】井冈山下七卢氏围屋(散文)


作者:张昱煜 秀才,2470.2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27发表时间:2015-07-10 12:13:49
摘要:时光寂寂,不负春暖,楠木树与一棵花椒树相依着。花椒树下,油菜花和紫云英开的正艳,蓝天白云点缀下的卢氏围屋,似一枚厚重的乡村图章,不肯老去,不能老去,也不会老去。

【雀巢】井冈山下七卢氏围屋(散文)
   每一座老屋都是大地上跳动的心脏。
   遇见就是缘分,从井冈山下七乡光明村采风回来,心头最忘不了的是卢氏围屋的清寂:那只有半边的落寞围屋;至今还在围屋里生活的八十多岁的老婆婆;门前的一带弯弯曲曲的活水;两个剥着春笋、躲着镜头的小女孩;屋后高大挺拔的楠木树;在围屋前晒着翅膀的鸡鸭;还有那泛着油光的圆圆的大石头等,一幕幕的影像,耐人寻味。
   鼻尖上沾着油菜花香,我作为一个唐突的来访者,来看卢氏围屋,看这块跌落在乡野、尚且还有一丝古韵悠然的璞玉。
   平日里,我貌似喜欢寻找古村和老物什的遗韵。其实,我只是怕仅存的一点点乡村印记在悄然的时光中永远地消失。有时候,我愿意陪着另一个自己,在碧樟环绕、水漾春回、古朴宁静的村落里,找寻梦中失落的家园。更多的时候,我心里戚戚然。岁月不饶人,岁月不饶村,岁月也不饶一栋栋的老房子,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有些老去的东西,多是在一半惆怅,一半清冷中,默默守着时光。
   说实话,和这栋围屋四目相对时,我心中全然没有观光的喜悦,有的是一丝压抑和紧张。我最怕看到老屋尴尬而苍老的另一面,老屋有时如掀开干瘪乳房的老母亲,有时又似壮志未酬的悲情大将军,看在眼里,疼在心头。
   迈过大大的青石门槛,抚摸着斑驳的褐色门框,拨动着泛着锈迹的沉重的铁门环,我的脚步瞬间有了蹒跚的感觉。呈现在眼前的卢氏围屋,坍塌的只剩半边,两个头戴草帽的泥瓦匠,正爬上屋顶修葺老房子上灰灰的瓦。
   围屋有上下两层窗户,上层是正方形的格子窗,下层是长方形的竖条窗,都刻有简约的花纹。三百多年的风风雨雨,老屋与时光一起静穆着,一起感知着春天的香露,秋菊的落英,送走一个个流水般的日子。
   乡里的女干部小慧,成了我们的小导游,她用朗诵的口吻,向我们介绍卢氏围屋曾经的辉煌:围屋共有一百二十四间,四十二个天井,占地面积六千余平方米,最多时可容纳八百余人居住,就像一个大迷宫……
   随着她的介绍,我微微闭上双眼,想象着围屋当年的阔绰和光鲜:户户相依,房房紧扣,打开门,就是一个大家庭,男女老少,姑嫂叔侄,共处一个天地,晴耕雨读,侍弄鸡雏,共存共荣,互帮互助,其乐融融,这里是怎样的一个欢喜家园呀!整个围屋的大门和后门独立着,关起门,又有很好的私密性,各个小家庭妻贤子孝,互不干扰,自由自在。
   围屋里垒砌讲究的矩形天井,沁着厚厚的苔藓,接着天光,映着水色,有意避开外面的嘈杂,在这个大大的空间里,安放着一季季的雨雪风霜。时光走了,围屋老了,围屋老了,时光走了。
   卢氏围屋的选址,应该是相当讲究的,你看,四面青山隐隐,围屋就像坐在一个聚宝盆里。门前流畅的泉水,似一条玉带紧紧护卫着老屋。“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依照风水学的原理,“山主富贵水主财”,卢氏的开基祖,也就是当年的建房者,很是用心的。
   大门东北角有一棵高大的楠木树,三百多年的风雨洗礼,它依然枝繁叶茂。有幸遇见1952年出生的卢氏后裔卢诗镜,他正用细细的竹子,围着竹篱笆。他在南昌工作,因老屋里住着的老母亲,又回来家乡尽孝。他目光炯炯,饶有兴致给我们讲老屋的一串串故事。
   从他口中,我知道了他的先祖明道公,明德公,明性公三兄弟,在三百多年前,用时十三年,花费了无数的真金白银,才建起了这栋恢弘的大屋。他一只手拍着另一只手的手掌,自豪地说,祖上是经商的,很有钱,为了炫富,曾经雇人把一麻袋一麻袋的银元摆在晒谷场晾晒呢。
   俗话说,“穷不生根,富不长苗”,念念不忘卢大哥讲的另外一个祖上的故事:每到傍晚时分,财大气粗的卢氏子孙,常到外面胡吃海喝,歌舞升平,花天酒地。有一天深夜,卢老爷有意试探,把杉木条凳,横一条竖一条地摆放在大门口,只见一个个孙男娣女进出都是从条凳上跨过,没有一个俯下身子来摆正凳子。卢老爷生气地用烟袋锅敲碎了厅堂上空金光闪闪的彩灯,摇头叹息家运的不幸,子孙的不义,卢氏的好日子要结束了,围屋里要出败家子了。果然,老祖宗没有看走眼,此后,卢氏围屋的子孙走的走,散的散,败光了万贯家产,只留下这残垣断壁在岁月里残喘着。
   侧房的天井处,摆放在一个三百多年的大水缸,那龙凤呈祥的图案,经时光的浸染,通体透着皇家的气度。水缸里蓄满了雨水,伴着青苔和黄叶,聆听着滴答作响的岁月留声。花开在叶的梦里,云飘在风的眼里,我揣摩着,这满缸的雨水,经年不干涸,怕是汲取了三百多年的日月精华了。
   天井里漫射下来的阳光,给破败的围屋带来了一丝生机和希冀,也把围屋的内部结构和敞亮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在观者的眼前。我看到麒麟、蝙蝠、石榴、宝瓶和寿桃图案的雕花木板,做工精美,栩栩如生。头戴红蓝相间围巾的老婆婆,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在择着青凌凌的荠菜,旁边有两只芦花鸡在争食和嬉戏。老人伴着老屋,温馨而从容。
   一打听,原来她就是卢诗镜八十多岁的老母亲,看着我们这群衣着光鲜、叽叽喳喳的来访者,她抬起头,羞涩地微笑着,始终没有说一句话。择好菜,端着竹编的小筐子,她颤巍巍地迈过高高的门槛,去厨房烧火做饭。时光如刀,我注意到,那厚厚的杉木门槛,三百多年进进出出的人,早已经把门槛磨成一个大大的豁口子。依着门框,我想把围屋的每个细节,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栋围屋,迎来了多少被花轿抬过来的新嫁娘,又送走了多少卢氏的娇娇女呢,逢年过节,曾经的热闹,曾经的荣华,曾经的良辰美景,曾经的岁月安暖,都去了哪里?
   看着满脸沧桑的老婆婆,我心里暗自一紧,这老屋的守护者,她和老屋都已经风烛残年,等她老去了,谁还来和这座三百多年的老屋说话呢?谁还会为天井里的兰花浇水呢?谁还会在农历的初一或十五,为逝去的先人点香送烛呢?谁还会和梁上的燕子深情对望呢?谁还会在老屋里升起象征着人间烟火的袅袅炊烟呢……
   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我在天井旁的石榴树下伫立着,真想把自己也拓印于这个大大的老房子里,陪着老婆婆,让春日的阳光和我一起,在这里同时落脚。
   听卢诗镜说,屋后的这棵楠木树还是救命树。楠木,是长寿树,也是子孙树,这里有新婚“抱楠”的风俗。现在,在楠木树的庇护下,卢氏后代虽说离开了围屋,依然多子多福,吉庆祥和,这也正是祖上所期盼的。
   站在树下,卢诗镜大哥的心情和眼神,写满了虔诚。他指着当年洪水浸染的印痕说,当年,发大水时,水比人高,逃不出去的卢家人,急中生智,纷纷爬上楠木树,孩子就用箩筐吊在树杈上,这棵楠木树救下了六十多人呢。
   更多的时候,我暗自遐想,一个人,就是一棵孤寂的树,就如身边的这棵楠木;一个人,就是一处四面漏风的老房子,就如眼前的卢氏围屋,一指素白渡流年,难道不是么?
   时光寂寂,不负春暖,高大的楠木树与一棵低矮的花椒树相依相伴。花椒树下,油菜花和紫云英开的正艳,蓝天白云点缀下的卢氏围屋,似一枚厚重的乡村图章,不肯老去,不能老去,也不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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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座三百多年的老屋,经历岁月的风雨,坍塌了半边,消失了昔日的繁华与热烈,消失了当年大家族聚族而居“共存共荣,互帮互助,其乐融融”“妻贤子孝”的温馨和热烈,时光是谁也战胜不了的战神,战胜了人,战胜了村,战胜了一栋栋老房子,战胜了昔日的荣光。盛极必衰,当卢氏的子孙“走的走,散的散,败光了万贯家产”,只留了老屋在时光里褪去了流红的朱丹,黯淡了雕花,朽坏了梁椽,成了断壁残垣,一切变得清寂而落寞。只有那棵楠木树,那棵曾在洪水中救助了60多人的楠木树,在三百年的风雨洗礼中依然枝繁叶茂,曾经能住800人的房子里只有一位80岁的老人还留守着时光,伴着老屋温馨而从容。“曾经的热闹,曾经的荣华,曾经的良辰美景,曾经的岁月安暖,都去了哪里?”作者的追问,是对时光的追问,是时光让一切变得物是人非。时光让人们散了,然而,散去的子子孙孙依然“多子多福,吉庆祥和”,样子变了而本质未变。所以“时光寂寂,不负春暖”,饱经沧桑的老屋“似一枚厚重的乡村图章,不肯老去,不能老去,也不会老去”正是作者心底的声音,老屋见证了曾经的热闹,曾经的荣华,曾经的良辰美景,曾经的岁月安暖。这一切已经过去,但是由于老屋的存在,这一切都在老屋的记忆里,没有被历史的河流冲走,它还健在,就像那位留守的老人在流光中温馨而从容,痴守着幸福的本源。“每一座老屋都是大地上跳动的心脏”,即使“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老去的东西,在半惆怅半清冷中,默默守着时光的遂道,守着破败却凝望着后世的幸福。好文。感谢作者。推荐阅读。编辑:冰络【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0711001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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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张昱煜        2015-07-10 16:21:57
  不好意思,我回复冰络老师的点评时,操作失误,把老师精彩的点评删除了,昱煜抱歉中!
己心温暖,则世间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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