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2点公布高考分数，真折磨人，早几个小时为啥不行？一下午，文秀是人在单位，魂儿早游离于身外了。满脑子除了想这个不可能有答案的问题，剩下的就都是数字了，不过这些数字不是她的工作内容，而是女儿雯雯的高考分数，这分数也如股市行情忽高忽低，拉着文秀的心也七上八下的。
　　 自打6月8日下午五点女儿走出外语考场，这十七八天文秀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夜里两三点钟醒了瞅屋顶，再不就是连着做梦。终于离公布高考分还不到7个小时了，文秀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令她不解的是：人家爷儿俩倒像是局外人，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今天去爬山，明天去钓鱼，更过分的事，雯雯纠集几个同学攒了个旅行团玩了趟遥远的新疆，还说这叫潇洒走一回。文秀心里骂着这爷儿俩，没心没肺的东西，敢情这高考就我一个人上心。
　　 终于熬到了下班铃声响，文秀顾不上和同事打招呼，一阵风似地冲向下楼电梯，第一个到了地下室停车场。收发室的老张见文秀这般模样，哈哈打趣道：“本家妹子，着急回家给姑娘庆功？”文秀心不在焉地咧了咧嘴，算是打了招呼，匆忙驾车奔家而去。老张望着远去的车，苦笑地晃着脑袋，嘴里喃喃道：“终于公布分数了，再拖几天，能把人逼疯。”
　　 平日里，文秀没感觉回家这条路有太多车，也很少被堵车。可今天怪了，刚出单位的门，就遇一个红灯，紧接着回家这一路共十二个交通岗的红灯一个没落下，全让文秀给赶上了，路上的车也排成了串，汽车走起来的速度比牛车快不了多少，气得她只咬后槽牙。同时，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地挤压着文秀的心：怎么事事不顺，难道雯雯真考砸了？想到此，文秀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忽然意识到正开着车，连忙用手掌拍了几下头，勉强使自己打起精神来。
　　 这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心烦意乱的文秀心里嘀咕着：“一会儿也不让人消停，这时候打什么电话。”虽然是满心的不痛快，但还是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不看还好，一看文秀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愈发颤抖起来：是南方老家侄子的来电，一定是给她报分数来着。侄子小坤今年也高考，刚考完估分，侄子告诉她，能考650多分。接完电话，文秀用雄辩的事实和模范的力量把雯雯结结实实地教育了一通，并给侄子回电，报到北京来，姑妈给你拿学费，将来咱也学个211和985双料博士，找个月薪轻松挣个几万的工作，为咱老张家争个脸，让你爸妈在乡党们面前把头仰得高高的。文秀打开挂在耳边的蓝牙，耳边并没有侄子的声音。她连忙扶了扶蓝牙，使其更贴近耳朵，还是没声。文秀有些纳闷，便主动问起来：“是小坤吗，我是姑妈，你怎样，分数出来了吗？”这时蓝牙里传出了侄子带着哭音的断断续续地回答：“出来了，姑妈，没考好，598分，去不了北京了。”文秀闻听马上安慰侄子：“别哭，已经挺好了，你那小妹儿要是能考你这分，我就把她当菩萨给供起来。”话虽然是这样说着，文秀心里也为自己最喜欢最听话学习最好的侄子感到惋惜。挂了电话，文秀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哪方面都不错，就是心态不好，这次看来又是紧张惹的祸。”
　　 心里感叹着侄子，车也到了家，熄了火锁上车上楼，文秀忽然胆怯起来，她觉得今天的家门是如此地难进，在她看来今天这房门的里面锁着女儿的命运，她不敢去想究竟会是怎样，也没有勇气去触碰它。她觉得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自己的意识很难带着身体向上移动。为了避免摔倒，文秀不由自主地抓住楼梯栏杆机械地向楼上移动。终于到了四楼自己的屋门口，文秀发现自己冒着虚汗，腿也在打着哆嗦。她心里有些发慌，担心自己真生了什么病。打开门，甩掉鞋子，一反常态地没换衣服，就倒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呼呼地喘着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电话铃声把她拉了起来，是爱人老吴打来的，声音有些异样，告诉她正开会，要晚一会儿回去。文秀闻听，有些冒火，没好气儿地说一句：“就知道你自己那些破事儿，一点儿也不上心孩子。”
　　 放下电话，文秀稳了稳气，忽然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雯雯给她留的，上面写着：“老妈，去同学家聚会了，今晚不回了。查分儿就你老代劳了。考多考少您都别在意！”文秀一声长叹，不知道是该哭该笑还是该生气。
　　 也没心思做晚饭，文秀烧了壶开水，泡了一碗方便面，刚吃到一半儿，电话又响了，是一个同学的电话，告诉她查分时间提前了，现在就可以。于是，一通手忙脚乱，打开电脑，找到查分网页，颤颤巍巍地将雯雯的考号和身份证号码输进去。文秀的心怦怦地跳，就是不敢按下确认键，只得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那杯凉开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定了定神儿。才毅然决然地坐到电脑前，眼睛一闭，一咬牙将确认键摁了下去。待她慢慢睁开眼睛，屏幕上的信息扑入眼帘：考生姓名：吴雯 语文：119 ；数学：102；理综合：222；英语：108；总分：551。文秀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是女儿的成绩吗？平时的模拟可从来没超过500分。文秀摘下眼镜仔细擦了擦，戴上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直到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文秀竟然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连忙去抓电话。先给雯雯拨过去，电话那头听完分数，竟然是一声很平淡的一句：“老妈，没什么可兴奋的，正常发挥。没什么其他事儿我先挂了。”文秀的热情被泼了盆冷水，嘴里嘟囔着：“没心没肺的东西。”然后，又给老吴拨电话，报告完孩子分数，没想到老吴只是哼哈应了几声，也没了其他说法。文秀见状也就打消了提意出去吃饭的念头，继续吃着剩下的半碗面。
　　 吃了面的文秀洗了洗，脑子里盘算给女儿报个什么学校和专业，便把招生信息手册找了出来，摊在书桌上研究起来。快八点多了，老吴进了门，脸阴沉着。文秀忙问吃饭了没有，老吴没好气儿地说：“吃个屁。”文秀一听也不高兴起来：“谁又给你气受了？回来给我脸子看。”老吴气呼呼地说：“本来这个正处非我莫属，可半路杀出个姓程的，无论资历和能力哪样也没法儿和我比，不就是靠着上边有人，算个什么东西！气死人，气死人！”
　　 望着平时文质彬彬的老吴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文秀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