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五记耳光的重逢(小说)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哟,虎子,几年没见,你怎么跟八戒混到一家去了。"
丁铭乐呵呵地招呼渐渐走近的田虎,全然忘了自己本就是个资深胖子。
田虎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被称为"同学"的物种,肥头大耳,严重秃顶,锃亮的皮鞋把那张坑坑洼洼的肥脸照得油里透黑,一身西装标配活像只被赶出煤窑的北极熊。
"呃,是铭哥啊,多年不见,您更加富态了。"田虎笑脸迎上,握着丁铭的右手就是一阵狂摇,他突然被对方手上那鸽子蛋般大小的东西刺得双眼生疼。
"死胖子,有钱了不起啊!"田虎心中暗骂。
"看到没,80克拉的,有钱!"丁铭把手一扬,边晃边幽幽地说:"哎呀,阿眉非要我买这种小的,说是秀气,哦对了,你还记得阿眉吧?"
"哪个阿眉?"
"就那......阿眉啊。"丁铭用手使劲比划,带动圆润的肚子上下翻飞。
"她?你......你们?"田虎指着丁铭,把嘴张得老大。
"嘿嘿,我的女人!"丁铭把肥臀一甩,做了个自认为很帅的pose。
"唔。"田虎的嘴已经闭上,他感觉只身来到了卢浮宫,一切都是那样的奢华,可突然喉咙里涌上一口恶痰,这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上哪去找痰盂。
丁铭偷偷乜了眼田虎,见他一脸木然,心中暗爽。他当然知道虎子和阿眉曾经的关系,但他更知道夺人所爱之后这份真实的狂喜。
见田虎还在发呆,丁铭拍拍他的肩膀,悠悠道:"唉,老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两人走到ktv门前,丁铭上前一步,抓住门把手,又转身道:"快点,同学会都快开始了。"
田虎心中又是一堵,忙指着厕所的方向说:"我有点口渴,去上个厕所!"然后飞也似地冲了过去。
"口渴上厕所,你丫喝尿啊......"丁铭望着那去也匆匆的背影,笑成了功夫熊猫。
田虎默默洗手,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30出头,鬓角竟有了丝丝白发,相貌倒也端正,只是这千沟万壑的脸早已变成了黄土高原。他冲自己咧嘴一笑,镜中那汉子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更加扭曲了。
不知道如今的阿眉怎么样了,应该更漂亮了吧。田虎想到这长叹了一声,是啊,要是一直跟着个穷光蛋,岂不是一辈子过苦日子?
远处又传来丁铭的催促声,田虎擦干双手走出洗手间。"虎哥",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那样的温柔,又是那样的熟悉。
这是阿眉,这个曾在他脑海里百转千回的声音终于还是尴尬降临了。田虎顿了顿,冲着丁铭的方向直直走去,耳畔风声呼呼,身后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急。前方的丁铭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说什么已听不清,挥舞着双手死命地往前方指。
田虎还是不想回头,他冲到丁铭身前,而右侧肩膀上还是搭上了一只女人的手。徐徐转身之后,田虎看着那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装束,还有阿眉胸前那土得不能再土的项链,心中一酸。这项链是他送给阿眉的,今天她又戴出来,难道也跟丁胖子一样来羞辱自己?
这样想着,田虎紧咬牙关,对着丁铭,从嘴缝里蹦出几个字:"胖子,你......老婆......真漂亮。"
丁胖子嘴都笑歪了,努着胖嘴就想接话,就听"啪"的一记耳光声,吓得倒退几步,连忙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他揉了揉,不疼,身旁的阿眉依然把手扬在半空,再看虎子,脸上已赫然多了三道指印。
"八年了,你还是这副熊样儿。"阿眉再也抑制不住愤怒,质问道:"你以为丢下我,我就会幸福吗?
"铭哥人不错。"田虎答非所问,他发现丁胖子正一脸的幸灾乐祸。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丁铭发现自己也被就地正法了,而刽子手又是阿眉。
"眉眉,你!"丁铭满脸疑惑,左脸上的指印开得姹紫嫣红。突然,"啪,"又是一记耳光打在丁铭的右脸,这次虽然动作极快,他还是看清楚了元凶,咦,居然是虎子!
"田虎,你敢打老子?"
"眉眉也是你叫的?告诉你,老子现在有的是钱,来啊――"田虎拉长了声调,只见十几个西装革履的大汉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齐声鞠躬,高喊:"虎老板好!"
田虎叫过一个板寸头的汉子,又指着丁铭道:"我说经理大人,你是怎么让这种垃圾进来的,请问咱们这儿是垃圾桶吗?"
阿眉冷哼一声,就往外走,田虎一把拉住,轻声道:"眉眉,8年了,我有钱了,咱们可以过好日子了,胖子给你什么,我加倍给你,家里那黄脸婆我早看不惯了......"
"你以为我和这胖子有什么吗?我以为过了8年你就会有点出息,没想到你不过是第二个丁铭,当初逃避的是你,现在显摆还是你。"说罢,阿眉甩开田虎的手,大步向前。
丁铭急忙跟上,阿眉突然一个急转身,声嘶力竭道:"我瞎了眼才会找你丁铭帮忙,我怎么这么贱。"说完,"啪"的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自己粉嫩的脸上,而后,冲出大门,冲进瓢泼的雨中。
她只是想做一个恶作剧。
田虎也到门口,正想追上去,就听丁铭大喝一声:"你他妈站住,阿眉这八年一直在等你。"丁胖子这一生难得如此豪气。
"当真?"
"当真,当真,去你妈的!"丁铭越说越气,肥手一挥,四个指印深深地飞上了田虎的右脸。
"来啊,来打爷爷啊!"丁铭以掌变拳,满脸凶气地逼视着田虎和他的那帮打手。丁胖子这一生难得如此霸气。
全场静默。
丁铭见无人上前,方才得意收拳,忽又想起阿眉,赶紧扭动着硕大的身躯杀入茫茫雨中。
雨越下越大,田虎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或许,眉眉再也不会回来了。正想着,身后那板寸头突然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严肃道:"先生,时间到了。"
田虎恍然惊醒,忙从那破牛仔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递给板寸头,一阵的点头哈腰道:"谢谢,谢谢各位配合,怎么刚刚不帮我揍那胖子呢?"
"哦,"板寸头一边点钱,一边招呼同伴来分成,头也不抬道:"切,打人可是技术工种,要加钱的,我说,你加得起吗?"
旁边一小伙子分到钱,满脸失望道:"唉,就你啊,还想打肿脸充胖子,我看,刚才那位丁爷,才是真胖子,哦不,真汉子。"
又一个汉子讥讽道:"要我看呐,那什么黄脸婆,也是这小子瞎编的......"
田虎苦笑一声,不理嘈杂的人群,只身迈步进了雨中,雨水顺着头顶流过眼角,流到嘴边,流到冰冷的心里。
他渐渐放慢脚步,任大雨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