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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信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谈到诚信就不能不提到圣人孔夫子。“言忠信,行笃敬”是孔门的处世原则,也是我家的治家警言。
我的姑妈远嫁到山东宁阳,与孔府距离十余里地。父亲多次客居宁阳,圣人的灵光照耀了父亲幼小的心灵。父亲一向不多言,但他言出必行。
在我上小学一年级那年的冬天,我家来了一位老人,母亲说他是我的大爷爷,是我远房爷爷的远房兄弟——就血缘而言与我家已没有关系,但是我们村子本家极少,所以同姓之间就显得亲热。那时我也弄不清这些关系,爷爷死得早,我从小没见过亲爷爷,就喊他大爷爷。他是一路讨饭从东北回到山东,腿上都是伤疤,听说是被日本鬼子用刀刺的。临去东北时他把房子托付给堂兄弟照看,可等他回来后远房爷爷不太想还给他房子,只给大爷爷空出一间房栖身,另外几间上了锁堆满他们的杂物。开始奶奶嫌他穷,抱怨他吃的太多,看情形至少还能活二十年,于是冷言冷语,只给他吃剩饭剩菜。大爷爷忍饥挨饿只好来到我家。那时我家也很困难,姐妹都在读书,只有父亲一个人挣工分,可是父亲还是热情相待,请大爷爷到我家吃饭。母亲是个朴实的妇人,尽管粮食不宽裕,每次盛饭都用家里最大的碗,也总是把第一碗盛给大爷爷。
大爷爷把我们家当成自己的家,逢人就夸我父母亲孝顺,比自己的儿子媳妇还强。大家都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平静的过下去,谁知在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没有看到大爷爷,母亲哭着说,大爷爷病了,癌症晚期。我那时也不知道什么是癌症晚期,只是知道魁梧的大爷爷病了,不能到我家吃饭了,于是母亲一天三顿饭送到村南(我家住村北)的大爷爷家,帮他烧烧炕,还帮他洗洗衣服。而大爷爷的亲叔伯兄嫂一次都没去过,连一口水都不肯施舍给他。我的那些都已成年的叔叔们连水都不会帮他打。我每天放学都要到爷爷家去,帮他倒碗水,问问他有什么需要。
大爷爷也曾添置了一些日用品,得病之后他让母亲拿到我家,母亲不肯,一来大爷爷还要用,二来母亲担心我远房爷爷奶奶看到不高兴。大爷爷说:“你拿走吧,如果我走了,你什么都拿不走了。”母亲说:“等你好了还要用到的。”大爷爷淡定地说:“我这病还有好的可能吗?都拿走吧,我一分钱都不想便宜他们——对我太狠了……”一个月以后,大爷爷撒手人寰。临死前,只有父母亲守在炕前,大爷爷从内衣袋子里掏出一个包:“儿子,这是我用你的名字存的800块钱存折和零钱。我一辈子讨饭攒下的钱,一半给你们补贴家用,另一半等逢年过节,你要给我烧张纸。这房子,以后就归你们了……有你们,我也就瞑目了……”
大爷爷去了,当我父亲去火葬场火化大爷爷的时候,远房爷爷奶奶趁机霸占了大爷爷的房子,换上了新锁。村民们都让父亲去告远房爷爷,争回房产,父亲摇摇头说:“算了,我家都是女孩,房子够住……”
父母在我亲爷爷奶奶的坟旁埋葬了大爷爷,逢年过节,父亲祭拜爷爷奶奶的时候,也会在大爷爷坟前烧几张纸。如今父亲已经快要八十岁了,大爷爷去世已三十多年,父亲依然履行承诺,为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大爷爷烧纸钱。父亲并不迷信,他说他尽的是做人的心,他说,做人,一定要守信。
父亲的言行一直影响着我,无论何时,我都告诉自己,做人言必行、行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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