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煤油灯燃亮的岁月(散文)
前两天,偶然间在空间看到一好友发的说说里配了一张有盏马灯的图片,一入眼帘即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立马当宝贝一样收藏到了自己空间的相册里。
要知道煤油灯可是陪伴着我从童年走向少年,直到跨入初中的所有岁月,都是由那一盏盏如豆的煤油灯燃亮着我的人生岁月。
我上学时,正是使用煤油灯的鼎盛时期。那时,责任制到户不久,我家不仅有四亩多水稻田,还有三亩多沙土地。父亲每天要去学校上课,我们几姐妹又要上学,家里将近八亩土地的农活只靠母亲一个人去耕作,其忙碌与艰辛是可想而知的。农忙季节,父亲母亲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匆匆梳洗后就下地了,父亲忙到早晨七点半左右才回家来吃饭,吃完饭再带着我们几姐妹一起去学校上课。
下午放学回家吃完午饭后,父母就会带着大姐二姐下地劳作,我和大妹就得跟着出去放牛、放鹅。白天是绝对没有时间写作业的,只有等到晚上吃完晚饭、洗好澡后,我们几姐妹才能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开始写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记得那时,大姐特别霸道,每次都会将煤油灯移到她的面前,不服气的我们就会跟她开战。于是桌上的那盏煤油灯就变成我们几姐妹争抢的“神器”,随着我们争抢的节奏,那盏如豆的灯火便忽闪忽闪地时明时暗。这种状况一直要持续到父母忙完所有的家务,进入到房间,大姐才不敢再造次,我们的作业才能得以顺利完成。
那时,特想自己能独自拥有一盏煤油灯,也打心底里讨厌大姐那种霸道的做法。等到一九八六年村里用上电灯后,大姐二姐已经没再上学,而小妹尚小还未上学,只有我和大妹在明亮的灯光下书写作业。再也没人和我争抢灯光,反而觉得少了些许的乐趣,竟然还有点怀念之前那段争抢煤油灯的时光。
寒冷的冬季到来的时候,父母不用再下地劳作,每天下午母亲就会为我们准备好炭火,再在火炉上放一张四方桌,让我们姐妹几个围坐在暖和和的四方桌上写作业,写一会作业再将冷冰冰的手放在火炉上烘烤一会再继续写。当然,母亲是不用担心我们会不会慢吞吞地完成作业,因为晚上我们家会有精彩的节目上演,不管是多冷的天,我们都会努力完成作业,这样晚上才能欣赏到全村独一无二的精彩节目。
每当夜幕降临,我们就会早早的催促母亲早点开饭,洗澡也比平时积极得多。等父亲忙完后,我们家的精彩节目就开始了。
我们会提前为父亲准备好一杯水,等父亲坐下后,我们一个个都睁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父亲,此时房间里鸦雀无声。只见父亲喝一口水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父亲不愧为语文老师,不仅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来讲述故事,还会用我们家乡话来将故事描绘得有声有色,既通俗易懂又不会失去故事原有的味道。在那个没电的岁月,父亲讲的故事不仅在漫漫长夜里丰富了我们的生活,还在我的心里燃起了对小说的喜爱,乃至现在爱上写作也是源于父亲那时对我的影响与熏陶。那时,父亲给我们讲述的故事,除了四大名著,就是梁羽生先生和金庸先生的作品。梁羽生先生和金庸先生就是经由父亲的牵线走进我的人生的。
如此引人入胜的节目,被吸引的不只是我们这群孩子,就连毗邻而居的叔叔、婶婶们,偶尔也会跑来凑凑热闹。那时,母亲就会准备好两炉炭火,叔叔们会饶有兴致地围坐在火炉旁,一支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而婶婶们都会自带一个装有炭火的火桶(一种冬季用来供一人坐着烤火的木制器具),手里再拿上一只没纳好的鞋底,整个房间人满为患,就连过路的过道都坐满了人。父亲就像电视里看到过的说书先生一样以一句“上回说到某某某……”起头,接着头天晚上的情节开始讲述,每每讲到过劲处就会停下来,喝上一口水,清清嗓子后再接着讲。其时,我们大家就会迫不及待地猜测接下来的故事的发展,有时还会争执起来,父亲不急不慢地喝完水后,看我们争执得差不多了才会接着继续讲下去。那时有一个老头子特别讨厌,每当父亲讲到最精彩的地方,他就爱插话,父亲就停下来不讲,请他接着讲,可是他又不会讲,东拉西扯地拿他看过的京剧片段来瞎说,惹得大家都轰他才会作罢。
父亲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除了是一位很棒的语文老师外,还是一个兴趣广泛的有才父亲。漫长的冬季,父亲除了给我们讲故事之外,还会教我们唱歌。那时,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富足,父亲只有一把短笛和一支口风琴。冬天的晚上,父亲若是不讲故事,就会教我们姐妹唱歌。先教我们看着歌词一句一句地清唱,等我们记熟歌词后,父亲就会从抽屉里拿出他心爱的口风琴来教我们跟着他的琴声唱。我想,父亲是把我们当成他班上的学生来教的,父亲不仅让我们进行分组唱,还让我们一个一个单独唱,等我们都学会演唱歌曲后,父亲就用口风琴为我们伴奏,我们家就会飘出口风琴伴奏的大合唱。很多时候,邻居家的小孩也会跑过来凑热闹,但若是让他们跟着一起学却又没人敢跟着学,因为父亲是有名的严师,平时大家都很怕他。
有时,父亲还会带领我们进行词语、成语接龙游戏,或者是组织我们进行益智游戏竞赛。丰富多彩的节目让我们一点都不会觉得冬季黑夜的漫长,反而是喜欢上了每个寒冷的冬季。
这一个个精彩的节目汇聚成我们每个冬季的夜晚最爱的时光,直到家乡照上电灯,我们家买了一部黑白电视后,才从我们的生活中悄然隐退。
如果说父亲是用他的多才多艺给予我们与其他同龄人不一样的美好童年,那么,母亲则是用她勤劳的双手温暖我们的身心,装扮我们那并不怎么靓丽的童年时光。
我的童年尚处在物质极为贫乏的年代,记得上初中时我还有穿过补丁裤。小时候,我们穿的衣裤大多是捡着姐姐穿不了的穿,要不然就是母亲用她和父亲那些半旧的、烂了膝盖的衣裤改成我们的衣裤来给我们穿。每年只有过年时,母亲才会给我们姐妹一人买一套新衣服过新年穿。而鞋子的话,大多都是穿母亲做的布鞋,春秋季穿的是单布鞋,冬季穿的是棉鞋。也就是说母亲每年得为家里的每个人做两双布鞋。白天母亲不仅要下地劳作,还要饲养家禽家畜、洗衣做饭,从天蒙蒙亮开始忙起,直到晚上才有一点时间静静地坐下来,而母亲就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地为我们做布鞋。很多时候,我们都睡醒一觉了,还迷迷糊糊地看到母亲在微弱的煤油灯下为我们纳鞋底,那一针一线纳出的千层底,密密麻麻地扎满了母亲那满满框框的爱,陪伴着我们度过那段苦涩却温馨的童年时光,温润着我们的一生。
童年时代,我们没能过上富足的物质生活,却在煤油灯下收获了父母所给予的无私的爱,拥有了精彩的业余生活和温馨无比的美好童年。那是一段煤油灯燃亮的难忘岁月,那是明亮的电灯所无法替代和遮掩掉的温馨时光。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是心底最美好、最温馨的一段鎏金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