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乡风景
一
桐乡位于鄂西北边陲,汉水北岸,名唤景阳。而景阳,又位于湖北郧西县的西北边陲,紧邻汉水南岸的陕西旬阳。
桐乡的第一道风景,自然是那些状如喇叭,热热闹闹的桐子花。
每到农历三月,桐子花便次第绽放,层层叠叠,乳白色的花辦火红的蕊,十分逗人喜爱。
六十里长的景阳川,曾经有着数不清的油桐,那一树树烂漫的桐子花和一抓抓个儿大籽圆的桐果,曾一度成为桐乡人民的摇钱树,也让景阳川红火了一千多年。
那川流不息的骡马商队,也是冲着桐乡的桐油而来的;景阳桐的声誉,便随着骡马商队“嘚嘚”作响的马蹄声,享誉西京长安,传遍大江南北。
景阳桐养育过几朝几代数以万计的桐乡人,也成就了许多腰缠万贯的富商大贾。景阳桐没有想到,桐乡人更没有想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替代能源,竟然让景阳桐落了个自生自灭的下场。
景阳桐又是幸运的,它碰上了一个倡树环保的新时代,科学家们重新发现了它的优良品质,确认了它应有的地位。
桐乡人也是幸运的,他们碰上了一群睿智坚强的领导班子,为景阳桐制定的复兴计划,将使景阳桐再次迎来灿烂的春天。
桐子花开了又谢,桐果落了再结,在一开一谢之间,演绎了桐乡人的喜愁哀乐,也记录了景阳桐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兴衰更替。
不久地将来,桐子花不仅是桐乡的一道亮丽风景,也将是桐乡人民的希望之花。
二
滔滔不绝的汉水,跌跌撞撞地奔跑了上千里,从汉江源逶迤而下,来到景阳川出口的地方,逗留成一段宽阔的江滩,形成了一个繁华的水码头。
这一段江滩,水面天蓝如绸缎一般,因而得名兰滩。
兰滩是一处江滩,更是一个通商口岸。
江面上那几条油漆斑驳的渡船,是两岸人民互通有无,传递文明,交流情感的桥梁纽带。
昔日的兰滩,热闹繁华,几十家商号,紧挨在一起,数千盏渔火,连成一片,映得江面繁星点点,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天。
南来北往的商船,在这里停靠;成千上万的货物,在这里起坡;清脆的骡马铃当,从这里摇响;向北,再向西,一路摇向西京长安。摇落的是贫穷,播撒的是文明。
桐乡的文化底蕴,便是由这骡马商队从古都长安播撒而来。那一部记录人类创世史诗的《创世歌》,也可能是赶马的汉子一段段地传播到景阳川的吧。还有那一本本泛黄的说唱本,会不会也是骡马商队的汉子们偷偷从长安带到景阳川的呢?
百米江面,千里商道,兴盛衰败,聚合离散,通过骡马商队的传唱,连缀成一首波澜壮阔的创世史诗。
三
桐乡文化现象,不仅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也使曾经鄙夷过自己的桐乡人,由衷地骄傲起来。
一贯低调的桐乡人,始终将自身的美掩藏在满山遍野的桐林中,偶尔地哼唱几句,便被外界人视为天籁之音。
歌手王光华更没有料到,自己那一肚子换不来吃喝的景阳高腔,居然被各级媒体追逐了许多年,并且一直把他追上央视荧屏。
知客戴显宝也没有想到,自己在乡村院落里随口抖落那些顺口溜,居然被爱好民俗的文化人当作珍珠一样捡拾起来,串成了厚厚的一本《景阳说唱》;那些文化人,居然还把他在喜庆酒宴与葬礼酒宴中的那些“酒话”,划分到酒文化的范畴。尤其是那些对什么都怀着好奇心的记者们,经常拿着摄像机和录音机,追在他的身前身后,一遍遍地录个不停……戴显宝后来还听说,由他演唱地那些说唱体小段子,已经被县乡的文化人汇集成册,并且被列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
擅长排鼓的刘师傅更觉得费解,那个成天黏糊着他的小伙子,居然以《排鼓声声》为题,写出了那么长的一篇小说,刘师傅的形象,也在那篇小说里渐次高大起来。
著名诗人张泽雄去桐乡采风后,抑制不住兴奋地在博客里写下了这么几段文字:夜幕,灯盏,静谧的乡野收起一天的疲倦,一种渴望构筑起他们内心的舞台。呜咽的唢呐声在锣、鼓、钹的击打里,让一段时光闲暇、悠远、绵长。乡音将满天的星辰,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间……那种虔诚,仿佛一个地方的宗教,仿佛我们默许的一个盛大仪式。
没有追光,没有华丽的装束,只一个简陋的土堆,本真,原味。像一阵山风清朗宜人,像田野里的土坷垃朴拙而充满生机。
那种无法揉碎的腔调,像山谷里腾起的一股袅袅炊烟,迂回曲折却找不到一个标点。那是时光缝缀的一段美好记忆。
甩掉一只空袖子,像一声吆喝;留下一段道白,在农事的节拍里。
祖宗们留下的口音,埋藏在我们的血管里,世代相传,永不泯灭。景阳说唱,像天河里的星辰莅临人间,把景阳川无数的夜晚点亮。
江水婉转跌宕。闲下来的时光,心甘情愿地在一把蒲扇、一曲小调里变慢、变缓,直到白发苍苍……
沉溺在一种风俗和习惯里,那是一种自在与和谐。
四
狭窄颤悠的栈道,已被公路取代;马驮肩挑的商队,又让物流替换。一替一换之间,无声地书写了历史的进程。
生活在景阳川的每一个人,都是历史大剧中一个角色,有的是名角儿,有的却是普通的角儿。方孝孺和他的后人,却把这个角色演绎得轰轰烈烈,令人荡气回肠。
正学遗风,激励的是方氏后裔;方祝一家,讲述着悲壮的历史。三百年古宅,积淀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千余载历史,传唱着壮丽的人间悲歌。
矗立在汉江北岸的刘洪寨,用残垣断壁,向后人讲述了一个久远的圣僧故事;流传在景阳民间的创世歌,以独特方式,为历代帝王将相记录了一段翔实的史料。远去了,是刀光剑影的血腥搏杀;留下的,是名垂千古的文化瑰宝。
遗迹,是物质的风景,文化,是历史的化石。
那么多的说唱艺术,是先贤留给后人的宝贵遗产,那么美的人文景观,是历史留在人间的重要物证。
感叹历史,让人心绪难平;
赞美风景,让人热血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