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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巢】我是一个兵(散文) ——谨以此文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88周年
在学术界,不论是外出开会,还是学术交流,闲暇时,如果两个初次见面的人稍微熟悉点后,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以一句您是哪个院校毕业的?作为是否进一步深聊,或拉近双方距离的前导性语言。
每逢此,我一般都回问:您是哪儿毕业的?在得到北大、南开、复旦、吉大、辽大等自豪的回复后,我以略带调侃的口吻告诉他(她),我毕业的学校可比你的名气大多喽!
毫无例外的是,对方鲜见像我这样自信和不客气的回答的。在他(她)惊讶之余,我笑吟吟地说:咱是解放军大学校毕业滴。这时,对方都是无奈地点点头。看着他们知音无觅的样子,我只能既是自嘲又是给他们解围地说:见谅啊,我就是一个兵。
一、兵之苦
1982年11月7日,我穿上绿军装,从沈阳站登上绿皮火车,来到草原深处的军营——沈阳军区白城守备区守备三师八团三营九连,这个地方在内蒙古自治区兴安盟科右中旗吐列毛杜镇。
1、深冬的大漠深处,寒冷无比。
有多冷呢?
刚去时,老兵们吓唬我们说:这还冷?等过几天,你晚间出去尿尿,记得带个棍儿啊!新兵蛋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带棍儿干啥呀?老兵煞有介事地说,你的尿尿出来后,还没等到地上就冻了,用棍子敲冰溜子啊!
话是玩笑话,冷可是真格的。记得刚到连队第二个周日的下午,我到镇上寄信,忙乱间把棉手套落在邮局了,当我想起来再去找,早已无影无踪了。
用句大连话说,接下来的日子可把俺给冻毁了。零下三十多度的大冷天在野外训练,我带着两副白线手套(套上带)走队列、站军姿。那手冻的?比猫咬的可疼多了!
好在,新兵班长杨洪广关心我,时常把他那副掉了毛的棉手套和我换着戴戴。我的老班长啊!也不知道你现在在哪、过的好吗、你知道我想你吗?
2、当年的人民军队,清苦无比。
有多苦呢?
在从通辽到霍林河的火车上,我们这些新兵,按照知识青年下乡的路数憧憬着:到地方部队肯定给我们会餐,到时一定好好喝一顿。
到了地方我们可就傻眼了!没电,整个营房一片漆黑。
我们在又黑又冷的饭堂适应了好半天,才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循着声音,看清身边的人谁是谁。等点上蜡烛后再看,我的妈呀,窗户上玻璃都不全啊!
正当我们面面相觑,还没缓过神来时,炊事班过来两个人,一个拿着个大大的铝锅盖,边走边麻溜地一拧,锅盖在他两手间转了180度后,像盘子一样,被他放在了饭桌子上。
另一个人左手将一个装咸菜的盆,卡在身体左侧的胯骨上,右手拿着一个勺子,在盆里叽了咣啷的搅拌着。然后,按照人数,当当当地给每个人,在锅盖沿上叨了一勺子萝卜咸菜。
等主食上来后,我们更傻眼了,是高粱米!
红彤彤,硬铮铮的高粱米饭,就着不但没滋味,更主要是没咸味的萝卜咸菜吃,那个滋味叫个难以下咽啊!
在新兵连的50多天里,我们的伙食没有比这顿更坏,但也绝没有比这顿好到哪去。
可想而知,当年的人民军队真是苦啊!人民子弟兵在这种情况下,不但要戍守边疆,还要壮志如钢(军营墙上的标语),不是最可爱的人是什么?
3、边关的子弟兵,思乡无比。
有多想呢?
刚到部队没一个星期,一个叫徐宝发的同年兵,一大早不见了人影。他们刘班长胸有成竹地说:“他跑不了!去几个人到铁道线上给我逮回来!”
班长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条火车线,还没正式运营,归铁道兵三师新铁路管理处压道运行,一天只有一趟列车来回跑。徐宝发跑的时间,当天的火车早过去了。
时间不长,几个新兵拽胳膊抬腿地就把徐宝发架了回来。只见他蹬着腿哭嚎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想我妈!看着徐宝发哇哇大哭的窘相,把我们这些新兵逗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里就蹦出了泪花。
记得当兵一年后,连队四川兵的家里接二连三地来电报,什么父病重、母病危不一而足。部队有规定,服役期间(三年)没有探亲假。没办法,为了稳定军心,营里派出两个干部到四川走访。
走访干部回来后,营里也没批评谁让家里发了假电报,只是开了一个军人大会,让走访干部把新兵家乡的大好形势和家长们的嘱托做一传达。
时间长了,训练繁重了,环境也逐渐适应了,思乡的情绪就慢慢地淡化了。但是,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想家和思亲,是军营亘古不变的情结。
二、兵之乐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调到了我们部队最高指挥中枢——白城守备区,这个地方在吉林省白城市。
当团参谋长在全体新兵训练结束的会操大会上,宣布我和几个战友,即日启程到白城守备区报到后,我们班长打趣地说:“白城子好啊,是军部啊,人家那地方,鸟都是白的!”其实,他们都没去过白城,去过师部——乌兰浩特的,都属凤毛麟角。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我的心里喜滋滋的。
1、兵之乐,乐在青春无悔。
我所在的连队,是白城守备区直属通信连。
到连队后,经过一个多月的文化课补习和基础业务培训,我被分配到话务班。所谓话务班,就是总机班,一共八个人,班长、副班长是81年兵,还有两个82年兵,剩下的就是我们四个83年兵。
在正式上机值班前,我们几个新兵要把沈阳军区师以上番号、代号和驻地背下来,还要背总机机台上的板面筛孔。
我们每天嘟嘟囔囔地背诵着,互相提问、考试。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我们就能上机值班了。
一年多的话务员生涯,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
比如,在每季度“三满意话务员”评比前,班长宋文刚都要领我们到机关各处室征求意见。所到之处都是赞许和鼓励的话语。其实,在话务量大的时候,我们对用户也有唧唧歪歪的时候,也有对方不耐烦了,摔电话的时候。但到了真的请他们提意见时,往往都是一笑了之。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总机班经历了1983和1984年,两年的春节(年三十)值班。头一年,是宋文刚班长带我的班。那时,中央电视台刚有春节联欢会。年三十的晚上,没有值班任务的战友,都去看联欢会了。
这晚,我们的机台异常冷清。为了打发时光,宋班长灵机一动,用我们与各友邻部队的电话线路之便,联络起各部队值班的话务员,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春节联欢会。
在连接线路的耳机里,大家能听到相互间有唱歌的,有说绕口令的,还有讲故事、讲笑话的,内容很丰富。
因为我们是后组建的部队,对外线路少,只有两条到吉林省军区、三条到沈阳军区的线路,还有两条到沈阳的军内大自动直播线路。平时我们往哈尔滨、北京等地转电话,总是求友邻部队帮忙。
因为接转电话,我们相互间建立过友谊,也打过嘴仗。记得吉林省军区和863机务站的同行,对我们比较好。沈阳军区一号台的话务员最牛,她们都是老兵和自愿兵值机。虽然她们有线路,但只负责一定级别的首长通话,所以很难通融,还动不动就训人,可用油盐不进来形容。有一次让我们逮个理由,大大地刹了她们的威风,但也结下了梁子。
这次,在线路里,我们一扫往日不快,相互间起哄,叫号和叫好不断,热闹的不得了。哎,你还真别说,这之后白城守备区话务班还真就小有名气了,工作起来也方便多了。
到了第二年,各部队总机间的春节联欢会大有风起云涌之势,通过线路串联起来的晚会,一个套着一个,也不知有多少了。
在总机班,有过训练的枯燥,有过小小的不如意,但更多的是付出之后的欢笑,毕竟那时我们都年轻!
2、兵之乐,乐在苦中寻欢。
84年春节过后,我离开了人人羡慕的总机班,到守备三师汽训队学开车去了。
那个年代,开车的司机可了不得了。当时地方上有句俗话,叫:脚踩三块铁,到哪都是客(读qie)。但这个客也不是好当的,其他的就不讲了,说说去嫩江农场秋收的故事吧。
那是1984年8月,我们汽训队奉命到嫩江边上的师部农场参加麦收。
当我们的车队临近农场——吉林省镇赉县四方坨子镇,看到微风拂过,一望无际的滚滚麦浪,呈现出金黄色的丰收景象时,我们兴奋地站在解放牌大货车的车厢上,摇着帽子,嗷嗷地欢呼着,我们终于看到麦浪了。试想,要是放在智能手机普及的今天,不知会留下多少美丽画面。
可当一车车湿漉漉的麦子拉到场院,在我们无休止的反复着晾晒、扬场、打包、上囤的流程时,再想想来时看到的,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时,简直头都大了,这活啥时能干到头啊!
在农场,除了无休止的干活,还有无奈的欢笑,更有让人记忆犹新的欢乐!
先说无奈的欢笑。
秋收的季节,最怕下雨。雨水浇过的麦子容易生芽、发霉,如果这样,一年的劳作就泡汤了。但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而且老天爷也时常跟人们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们遇到了几次这样的情形。
当你正低着头紧张干活时,场部的大喇叭突然发出急促的通知声:全体人员请注意,雷阵雨马上就到,大雨马上要来了,请全体人员立刻到场院抢收。
这时,你一抬头,就会看到在远处的天边,乌黑的云正贴着地皮盖了过来。你看吧,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不管男的女的,也不分老的少的,都从四面八方向场院奔来,真是一个人欢马炸。
人们来干什么呢?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正晾晒的麦子攒成大堆,然后用苫布苫上。
人们紧张地忙碌着,人工和机械一起来。时间不长,汗流浃背的人们就把麦子攒成几个二层楼高,几十米长的大麦垛。这还不算,壮观的景象来了。只见几辆大汽车拉来若干个大苫布,一个大苫布需要十几个人才能艰难的从车上抬下来,然后远远地把叠得齐整的苫布,一层层地推开。
之后,好几十人拉开距离,站在苫布的两侧,手里掐着苫布,在指挥者开跑的口令发出后,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们,嗷嗷叫着,拽着苫布疾速跑向麦垛。
由于距离远、跑得快,苫布借着速度在空中逐渐曾半漂浮状,人们跑着、呼喊着,擎着近百平方米的苫布冲向麦垛。
就这样,若干块苫布在组织者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一块块地、一个压一个地落在了麦垛上。当最后一块苫布像瓦片一样落在麦垛的最顶端时,全场院的人都为保住了秋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时,笑点来了。
欢呼之余,人们才发现,乌云不见了,在人们紧张地攒大堆、苫苫布时,乌云像跟人们开玩笑似的,擦了个边——走了。气得人们在顿足捶胸之余,又无奈地哈哈大笑一场。
再说说记忆犹新的欢乐。
当时,我们每天大部分工作,是在场院翻晒麦子。
拉回场院的麦子,先用拖拉机改装的推平机械把麦子摊平,然后我们分成组站成排,每隔二三十分钟,在农场作业连队的班长带领下,不断地用木锨把麦子倒腾成垄沟状,一次次地往复,目的是让麦子尽快晾干。
晾干的麦子干什么呢?
麦子晾干后,要经过一道扬场的程序。
扬场就是用木锨,把干麦子撮到扬场机上。电动扬场机再把麦子高高地抛向空中。麦子在自由下落时,借助自然风把燕麦(瘪子)和麦芒等刮到一边。
一般情况下,燕麦要沉一些,刮不太远,基本是落在麦堆顺风那面的外侧,需要有人不停地用苕帚,把燕麦从麦堆边缘处扫走。
这个活最受罪,一定要用毛巾把领口扎紧。因为在你干活时,空中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落麦子、燕麦和麦芒,这些东西一旦钻进脖领子里,你就能体会到“针尖”和“麦芒”谁更厉害了。
艰苦的扬场过后,就把干干爽爽的麦粒装进大麻袋,拉到火车站运走。每个标准的麻袋包是一百公斤,考虑到我这小体格,还没有麻袋包一半沉呢,所以一次扛麻袋的活都没安排过我。
那我干什么活呢?
我参加了打囤的工作。
所谓打囤,就是把来年种地的种子,放到粮囤里储存起来,这个囤需要我们与农场的老军工共同打。
囤的基础是固定的,它是一个直径24米的水泥基座,在基座上有固定木桩的孔。很有经验的老军工,熟练地将半米多宽的席子,用木桩别着,然后,一圈圈地呈螺旋状往上打穴儿。
我们的任务是把皮带传输机的下部,对到大麦剁的中间部位,然后用木锨不间断地往传输机的皮带上传麦子。麦子通过高高扬起的传输机,传到粮囤里面。随着麦子的增加,老军工麻利地将席子,一圈一圈地打着穴往上盘。
说得简单,干起来可不容易。因为这个囤太能“吃”了,一大垛麦子,我们干了一两个小时,还不够它塞牙缝的!这时,我们才真切地体会到,圆柱体的容积真大。
记得我们是从头一天吃过晚饭开始干的,一直干到第二天天大亮,一座巍峨的粮囤在我们眼前矗立起来了。
又累又困的我们,离了歪斜地拄着木锨,用疑惑的目光打量打量伙伴,又打量打量粮囤。突然,我们诈尸般地扔掉木锨,一跳八丈高地欢腾起来,干完了!干完了!我们终于干完了!
我是一个兵
来自老百姓
打倒了日本侵略者
消灭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
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
立场更坚定
嘿嘿枪杆握得紧
眼睛看得清
谁敢发动战争
坚决打他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