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信使
1839年英国邮政改革家罗兰,希尔提出了实行均一邮资制、预付邮资制和降低资费标准的建议,并得到英国议会的通过和维多利亚女皇的批准。搭建了世界与外界沟通的桥梁;象征和平的信鸽就成了邮政最早的代言,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介绍,大约在公元前2000多年,信鸽就已经存在。随着时代变迁许多事物在更新换代中又悄然淡漠出我们视线。
——题记
前几天有位多年未见的老友来电话让我去邮局取信,莫名其妙,邮局这个词早已经在我脑海里变得陌生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网络科技早已走进了千家万户,代替了传统老式邮寄方法,想写信发图片手指轻触鼠标,一分钟就搞定,既快捷又方便。谁还那么费心费力跑到邮局化简为繁?不由在心里先就暗暗讥笑朋友的落伍。
原以为跟单位请一个小时假足够了,但是真正出去才知道以前邮局的地址早已几经变更,就这样连回忆带问路倒了好几趟公交,总算看到那个代表和平、青春、茂盛、繁荣的中国邮政信鸽标志。邮局不是很大,干净明亮的柜台后面,几年不见那些熟悉的业务依然存在,一个个水晶挂牌很清楚地写着办理各种业务窗口:信函办理、电子汇款、包裹领取处、快递业务、邮政储蓄等等,在信函办理窗口我提供了身份证件后工作人员递给我一个带有花边的白色图案信封,在封口处盖有好几个大红邮戳,像一个个乐得合不拢的嘴。而信封的左上角规规矩矩并排贴着两张张四四方方彩色啄木鸟邮票,邮票右上方竖版的中国邮政、和左下方的80分清晰可见,邮票图案精美,图片栩栩如生。我欣喜地看着这封来自异乡的信,带着南国的气息和思念的信,想象着老友的模样,仿佛她就装在这小小的信封里了。我想起了王维的那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此刻恍惚之中这封带着魔力的信把我带回到了那个绿色信使年代。
记得那时刚上一年级,隔段时间妈妈就会把装了鼓鼓囊囊一封信小心翼翼交给我,再三叮嘱我上学的路上一定把信投到绿色邮筒里。我背着书包边走边用手好奇地捏着里面的信纸,猜想里面到底写的什么?邮筒是绿色圆柱形,上边稍微大一些,下面稍微窄些,好似大头娃娃,约有一人多高,邮筒上部有一个长方形孔,下面有个小门,一般情况下小门通常都是锁着的,我想妈妈让我寄信,可是这个绿色邮筒它是怎样寄信呢?于是我踮着脚把信从四方孔塞进去,塞进去之后也不会马上离开,那时候听《小喇叭》节目里的童话故事听多了,就想它是不是也像郑渊洁写的《魔方大厦》一样也会消失?消失后会不会穿到地底下把这些信送到另外一个地方?于是我再次踮起脚尖看看里面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各种信,直到快上课了它还完好无缺地屹立在那里,我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放学回来路过邮筒时候我还惦记着,再次扒着方孔看里面居然空空如也,于是我坚信它一定是趁我不备自己穿越空间送信去了。
后来我才知道邮筒里面的信原来是被邮递员打开下面小门拿走了。现实答案残酷地打破了我对童话的幻想。
因为爸爸单位院子大,我们这些家属孩子只要一放学不约而同都会跑到爸爸单位玩耍,就经常见到绿色邮递员骑着辆绿色邮电车,不是送报就是送信,绿色的身影和叮铃铃铃声由远而近进入我们的视线也进入大人心里,就像一阵春风连接着家人和故乡的思念,绿色身影形成那个年代特有的风景,那种两边带有阶梯踏板,车把上带有亮晶晶车铃铛的绿色自行车,常常让我们感到好奇,一次趁背着大挎兜的邮递员叔叔进到办公楼时候,几个淘气男孩轮番爬上自行车,车子锁着不能骑,他们瘦小的身子就挂在车把上脚蹬着踏板不停地按着车铃“叮铃铃,叮铃铃……”“我是邮递员,我来送信了……”那个调皮男孩蹬着踏板耻高气扬地喊。我们几个胆小女生羡慕地围在车子中间摸摸这,摸摸那,羡慕得不得了。“叮铃铃,叮铃铃……”悦耳的车铃让我们又惊又喜,“嘿嘿,真好玩”“嘿嘿,真好听”直到背着空挎兜的邮递员从办公楼出来焦急地喊:“小心摔倒。”我们一哄而散,年轻的邮递员看着我们这群作鸟兽散的孩子无奈摇摇头,跨上车子继续风里雨里穿行在大街小巷。
那个年代最普通的沟通方式就是靠信件来维持,大院里常常看到面庞不一的邮递员站在门口高喊:“xxx,你的信。”接着小院里传来一阵骚动,围着围裙主妇一边擦着手上水迹,一边打开门应答。那时我们一排邻居之间只有一截矮矮的短墙,谁家有什么动静整个一排人家都知道,一家出来拿信好几家都探出头来看,看着一脸喜色的主人,不由笑着寒暄“xxx,家里又来信了?”“嗯,可不是么。”主人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撕开封口从信封里抽出几页薄薄的信纸。而信封常常就被主人随意扔在桌子上,这样我们这些孩子就又多了乐趣,比如信封上那一枚枚小小别致的邮票就成了我们炫耀的资本。我们用剪刀把邮票剪下来,邮票粘得不是很牢慢慢撕下来就可以,但很多时候邮票粘得很牢固,这就需要我们费尽心机,比如把它在水里浸泡一下,晾至半干再用锋利小刀慢慢剔,需要细心和耐心,有时候一张邮票被我们剐得四分五裂,就会沮丧好久。剔下来的邮票薄薄的像一吹就透的膜,依然被我们小心地收藏在残破不堪作业本里。缺了邮票的信封张着面目全非的大洞像被剖解后的尸体。闲暇时大院里小伙伴们把自己收藏的邮票在太阳底下一张张摊开互相欣赏,互相攀比,四方的邮票,童真的笑脸,明媚的阳光化成一道永不磨灭的代码。而那些四四方方的邮票像一座座城堡住满我们童年的欢乐和记忆。
而我对于衔着橄榄枝信鸽的认识,是上了初中以后,和我同桌的是位叫周蕊的漂亮女生,沉静、内敛的性格,让我们互相欣赏,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后来成了好朋友,星期日她邀我去她家玩耍,第一次去她家刚一开院门一群灰白色的鸽子突兀飞起,四散开来,周蕊告诉我那是他六哥养的信鸽,果然在她家屋檐下挂了一排小巧精致鸽舍,我和周蕊临窗而坐,鸽子就在院子里时而盘旋,时而落下,嘴里“咕噜咕噜”响个不停,黑色灵巧眼睛配着柔弱无骨的脖子四下转动,步态安乡、平和。给人一种聪慧、冷静、自信的神态。光滑,色泽光亮的羽翼在空中展开像一架架会自动升降的滑翔机。周蕊说这些鸽子六哥每天都训练,早上把它们放出去,晚上它们自己再飞回来。从不担心会掉队。我和周蕊正兴奋地交谈,却不料一阵狂风刮来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鸽子们也咕噜咕噜飞进鸽舍,我正担心怎么回家,门外传来熟悉的喊声:“xxx,你的信。”扎着羊角辫的周蕊披起雨披出去,透过门缝我看到一个绿色身影一边把信交给好友,一边急急拿出宽大雨衣遮挡信件。鸽子都归巢了,可是传递温情的信使还在。
如今一晃多少年过去,时代在发展,而这些绿色邮筒,绿色身影,彩色邮票不知从什么时候逐渐淡出我们视线,大院邻居也早已各奔东西,院里的欢笑和问候成了消失的光线不知不觉从我们生活中退出。那熟悉的“xxx,你的信”却是再也听不到了。人们寄信不用在费心费力跑邮局,节假日坐在家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笑意盈盈轻敲键盘把千篇一律问候发出,只是在某些时候看到一些流动绿色,和天际中从划过的哨音,那些尘封的记忆会不会牵动我们那颗敏感而脆弱的心灵让他变得再次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