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刚参加工作，被分配到龙华镇龙华中学教书。在那之前，我多次听我的同村好友王华说，我高中时的女同学凌素素也在那个乡镇的一家娱乐场工作。提起凌素素，王华眉飞色舞，赞不绝口，他毫不掩饰地说：素素是全镇的第一美女！
　　 我跟王华同村，从小一块长大，非常要好。他读完初中后，考上了中师学校，毕业后便在龙华中学教美术，只可惜，他那时刚好调到市里的一所小学教书。我在学校人生地不熟，教学之余，有时觉得寂寞，想找个人来说说话，思来想去，我想起了凌素素。那天上午，我刚好无课，无事可做，我在镇里的“激情青春”娱乐场找到了凌素素。凌素素非常高兴，在龙华镇一家小酒馆专门宴请了我。凌素素热情似火，比高中时代更加热情，更加大方。
　　 “老同学，我们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来，干杯！”凌素素提议，并率先优雅地举起了酒杯。我只好跟着举起了酒杯，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别忘了，我们可是高中三年的老同学。”凌素素豪爽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有点吃惊，睁大了眼晴，凌素素居然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了个精光。我怔怔地打量着那只钢化杯，一杯酒下肚，少说也有二百毫升的酒量。
　　 “你真是好海量！”我轻轻地呷了一口酒，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液体沿着喉咙直透心底，热乎乎的。紧接着，胃里有一股气往喉咙上冒，我咳嗽起来。
　　 “今天我见到了老同学，心里高兴呗。”看着咳嗽的我，凌素素似乎有几分高兴，她咯咯地笑了，“看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我觉得你还像高中一样，还是那么斯文，还是那么腼腆。这可不行哟，你现在出来工作了。你要锻炼锻炼，不然的话，你怎么融入这个纷纷扰扰的社会？还有，要是我想喝酒了，以你现在的酒量，你怎么能陪我喝酒呢？我们又怎么能喝得尽兴呢？”凌素素的脸白里透红，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
　　 “你说得对，也许我应该学着点儿了。”我不敢正视凌素素，我低着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在美女面前，我总是显得胆怯，显得手足无措。
　　 说实在的，正如王华所说的那样，凌素素长得完全是一位美人胚胎，姣好的身体，美丽的容貌，高贵的气质，令人为之侧目。高中时，凌素素就是有名的校花，她那双眼睛，长得大大的，水灵灵的，像会说话似的。那时，多少男生被她的美貌倾倒，多少人把她视作梦中情人。她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能歌善舞，口才出众。而那时，我虽然是班里的宣传委员，虽然在班务上跟她有所接触，但我的性格内向，每次跟她在一起，话语自然不多。那时，正值青春年少，正是激情涌动的季节。我曾经多次在梦中遇见自己跟凌素素在一张床上缠绵。当然，这只是我心底里永远珍藏的秘密，我对任何人没有提起过这个秘密，哪怕是我的好友王华！
　　 我敢发誓，面对凌素素这样容貌出众、青春勃发的女孩，只要是男人，心里都会涌起一种莫名心动的感觉，除非他不是正常的男人！
　　 我听同学们说，高中毕业后，凌素素高考落榜，在龙华镇一所小学做了一名代课教师，代课教师的工资极低，生活艰苦。两年后，她辞职不干，在龙华镇的一间“激情青春”娱乐场做了一名女服务员。凌素素嘴瓜子特别甜，工作卖力，加上模样出众，不久就升为经理。我听王华说，凌素素在娱乐场中如鱼得水，是一位红得发紫、炙手可热的女孩。县城不少大小官员、公子哥儿不顾十多公里的路途，也慕名驱车前往捧场凑热闹。这令“激情青春”娱乐场远近闻名。
　　 “对了，你的好朋友王华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我听他说，你们是铁杆哥儿，是贴心的死党。他说你学的是英语专业，是吗？”凌素素问。
　　 “他要调往市里的一间小学教书。他这几天正在办理有关调动手续。我学的是英语专业，以后，我就是一位英语教师了。”我心里竟有几分自豪地回答。
　　 “祝贺你！老同学。王华这家伙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调到市里去了！你教英语好是好，只是太难学了。提起英语，我的头就会痛。你知道，高中时，我最怕英语。不过，英语学不好，也是爱国的表现。哈哈！王华这家伙，这么好的事情也不告诉我。老同学，你可要多向王华学习，他这个人虽然长得矮了点，但他却精明能干。现在的社会，他这种人不会吃亏的。他的舞跳得可好了，探戈、牛仔、恰恰等，他样样都会。我们娱乐场里的女孩们都喜欢跟他跳舞，他是龙华镇一位绝顶的舞林高手。”
　　 “哦，他有这么厉害？”
　　 “当然啦，难道老同学会骗你？我猜，你也应该学会了跳舞吧？”
　　 “我不会。”
　　 “你别谦虚了，谦虚等于骄傲！我不信，大学几年时间，美女如云，你周围有那么多漂亮的女孩相伴，你居然没有学会跳舞？你打死我也不信！”凌素素摇头，她不相信我说的话。
　　 “会是会一点，不过跳得很生硬很别扭。”
　　 “这就对了，在老同学面前不能撒谎！撒谎就不是好同学了。”凌素素快人快语。
　　 “嗯。”我应声道。
　　 “还在写作吗？高中时，你可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你是我们学校的才子，你不仅文章写得好，画画也那么出色。你那一篇篇文采飞扬、热情洋溢的文章令我们女生羡慕死了。我们当时心里老犯嘀咕，像你那有才华的人大概只有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才可以做到的。对吗？你就是天上的文曲星，这么多要年了，我还老想着拜读你的大作呢。”凌素素的话匣子依然没完没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厉害？其实，当年写的那些所谓小说、议论文全是小豆腐块而已，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我说你嘛，谦虚的性格一点也没有变。那一年，我们读高一时，你获了全县作文比赛一等奖。当老师在班里宣布这个消息时，我的心可能比你的还要激动。我的手掌都拍痛了。”
　　 “你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没有夸张！”
　　
　　 2
　　 那一晚，我在课室里轮值坐班。听同事说，有位女孩来找我，我估计是凌素素。我赶回大宿舍时，果见是凌素素。
　　 凌素素换了一个新发型，一头浓密的卷发格外引人注目。凌素素穿了一件无袖的红色短衫，配了一条蓝色的迷你短裙和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显然，凌素素经过精心打扮，衣衫搭配花了一番心思。凌素素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显得那么高贵迷人。
　　 凌素素好奇巧地打量着我们的宿舍，她见宿舍里的衣物、球鞋东一堆西一堆，杂乱无章。她不禁摇头道：这也难怪，这毕竟是你们大男人们住的地方！
　　 那时，我们的住宿条件极其艰苦，六七个男教师住在一间顶层的课室里。课室没有隔热层，虽在夜晚，还犹似蒸笼。
　　 “老同学，我们好几天没有见面了。还过得好吗？”凌素素说。
　　 “还好，这样的生活我过得惯，我可不是千金大小姐。你看，我的手臂多壮实。”我扬起了右臂。
　　 “这虽然是全县最大的乡镇学校，可是条件还是差得要命。这里太热了，不知道你们是怎样过日子的？”
　　 “我们晚上十二点才上床睡觉，到凌晨两点多才能入睡。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大见外了吧？如果你老是这样，我的心里可有负担了。”
　　 “这只是一些水果，值不了多少钱。下次，你叫我带东西来，我还不愿意呢。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我不好好意思地笑笑。
　　 “老同学，初为人师，感觉怎么样？这里的学生好教吗？我听说，不少年轻的女教师被学生弄哭的现象不少呢？有这回事吗？”凌素素好奇地问。
　　 “如今的学生确实不好教，跟我们读中学时相比，相差太远了。他们容易接受新事物，思想开放，对各种事物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当然了，他们的享乐思想特别严重，读书的自觉性和艰苦奋斗的精神比我们这一代相差太远了。不过，我认为，教书育人，很多时候关键在教师。虽然困难大，但我有信心教好学生。”我自信地说。
　　 “你还是高中时的那个样子，充满自信。”
　　 “是么？”
　　 凌素素点了点头。
　　 凌素素领着我走进“激情青春”娱乐场。
　　 站立在走廊两旁的服务员见了凌素素，毕恭毕敬地问好：“经理，您好！”
　　 我跟着凌素素走进了一间名叫“丽江”的包房里。服务员端上了果品、啤酒。音乐响起，镭射灯光闪闪烁烁，忽明忽暗。
　　 我本来不想来这里的，但禁不起凌素素的再三邀请。凌素素说，难道你不给点面子给老同学吗？难道你不来给我捧捧场吗？你知道吗？女孩子最觉得丢脸的是别人不接受邀请。我是一位吃软不吃硬的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听凌素素这样说，我不得不勉强答应了。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包房里的空调吐出了丝丝的冷气。我觉得有点不自在，毕竟这里只有我跟凌素素两人。凌素素说，她是“激情青春”娱乐场的经理，有权力免费请自己的客人唱歌。话虽这么说，但我觉得心里不踏实，至于为什么，我说不出理由。凌素素虽然是自己高中时的同学，但毕竟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我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凌素素是个何等聪明的女孩！她自然看穿了我的心事。为了打消我的不安，她拿起话筒，清了清嗓音，甜甜地说：“今晚，我非常高兴请到老同学到‘激情青春’娱乐场，非常感谢老同学的光临和赏脸。老同学，我们孤男寡女，你可不要有私心杂念和非份之想哟。”
　　 我见凌素素这样说，心里反倒踏实了许多，反倒不再有心里负担。我从凌素素手里接过话筒，充满感情地说：“谢谢老同学，谢谢老同学心里还记得我。”
　　 凌素素唱了一曲《酒干倘卖无》，唱得圆润饱满，委婉动听，真情毕现。果然是一副好嗓音！
　　 我唱了一首《雪山飞狐》中的插曲《追梦人》，那首歌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中这城市的历史已记起了你的笑容……”
　　 一曲终罢，我胆气陡增，扯起了喉咙，深情款款地唱起了《恋曲1990》。我最喜欢听那些经典怀旧老歌，我觉得那些老歌旋律非常优美动听，唱起来琅琅上口，教人终生难忘……我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之中……
　　 我在唱歌的时候，凌素素则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双手托着下腮，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轮到凌素素唱歌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我们高中时代的事情。
　　 那时，班里每个学期要举办晚会。每到这个时候，我每回都悄悄地做逃兵，我总是借故这个那个原因，逃避晚会。凌素素曾直面问我逃避晚会的真正原因。我回答说，我不会唱歌，不喜欢这样的吵闹的场面。有一次，班里又举办晚会，我又正溜出现场，不巧，我在楼梯口里碰见她。她硬把我拉回了晚会现场。我一直低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促织不安。她拉着我自告奋勇地表演了一个“穿针引线”的节目。她拿着一只小小的绣花针，叫我拿一根线穿过绣花针的针孔里。我是那样的慌张，慌张得手不停地发抖。最后，我竟然没有把线穿过针孔里，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自然，“穿针引线”的节目没有成功，我那副窘态给同学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我从来没有见这样高兴过，这样快乐过。那一晚，我表现特棒。凌素素眉开眼笑，称我那晚是超常发挥了！
　　
　　 3
　　 星期四上午，恰逢是龙华镇赶集的日子。我上完课，到集市里买套衣服。
　　 从学校大门口出来，走到市镇的大街上，不过几百米的路途。四面八方都是从乡下来赶集的村民，有的开着拖拉机，有的踩着自行车，有的步行；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男的，有女的。各色人群，向市集的中心方向涌去。
　　 市镇最繁华最热闹的是老镇的中心地带，那儿有卖鸡的、卖米的、卖农具的、卖小吃的、卖衣服的，一应俱全。我放眼四顾，只见到处是黑压压的人群，到处都是人头攒动。那些做生意的大声吆喝着，都想把客人招引到自己的铺子来。我第一次到这样的市镇买东西，觉得很是新鲜。我在卖衣服的铺子里转了几圈，最后挑了一套淡黄色的T恤和一条蓝色的休闲裤，付了钱，把衣服装进袋子里，我正要转身返回学校。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我的头，我登时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一看，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笑眯眯地对他说：“这回，吓到你了吧？”
　　 “嗨，原来是你呀，你把我的七魂六魄都吓到天上去了。”我见是凌素素，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哟，你是来买衣服的？早知道这样，我们一起来，我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笑话！我买衣服也不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买衣服挺有眼光的。你不信？”
　　 “我信，买衣服是你们女孩的特长。我们买衣服比较随便，只要第一印象觉得不错就可以了，哪像你们挑三拣四的，我们可没有你们那么有耐心。”
　　 “耐心可以慢慢锻炼的。”
　　 “让我瞧瞧你买的衣服吧？”凌素素打开了我新买的衣服，认真的瞧了瞧，“还算过得去。走吧，时间还早，我请你吃些龙华镇的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