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爱】感念师恩(征文·散文)
在成长的道路上,老师给了我们无私的帮助和引导。师恩浩荡,每每回忆起来,内心便会激起层层涟漪。那些深深刻在心里的形象,便如电影一般,不断回放。
——题记
(一)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
第一次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是在30年前。那年春天,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
我所在的小学有个普通而动听的名字——桃园小学。记忆中不曾有什么桃李芬芳,倒是院墙外有几棵硕大的杏树,那是我奶奶家的树,奶奶家就在学校隔壁。学校名的寓意:也许是希望我们这些学子象桃李一样芬芳天下。那年,我上五年级,正面临着考初中。分田到户,家家都希望有足够的人手帮着在地里干活,女孩子家,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因为我似乎对学习感兴趣,而且成绩还不错,父母便希望我能读出样来,很少让我做农活,只让我腾出时间学习。在学校,我是个受老师喜欢的学生,他们对我都很好,尤其是我的语文老师,总是把我的作文读给同学们听,说是做范文。教我们语文的是一位清瘦的男教师,三十来岁,中等个子。他瘦得惊人,颧骨高高的,两只眼睛却很有神,总是亮亮的,直看到你的心底里去,同学们对他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那一次的作文是要我们写春天,我的作文题目就是《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不记得当时写了些什么,估计就是描述咱们新农村的一片繁荣春景吧。老师批了之后,说很好,还做了一些修改,老师说他要用毛笔誊写好,贴到教室的墙上供同学们学习。他让我下星期拿着这篇作文到全校四、五年级的班里巡回朗读,让他们都听听我的普通话,学学我的作文。现在想来,真是汗颜。我那普通话都是我跟着收音机学来的,也没专人辅导过。但在那时,已经够让我的老师骄傲了。后来,我就果真在全校展出了我的普通话和我的作文。那一次,我觉得麦苗真是青得可爱菜花儿黄得真是娇艳!
可是,就在那个春天,突然传来老师生病的消息,此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学校!他还没有来得及帮我誊写作文,却再也不能提笔了!再后来,我们就毕业了,我考上了初中。那年暑假,他撒手人寰,据说得的是肺结核。那时的医疗条件还很差,农村人得了这种病就是绝症。初闻噩耗,我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的。我和另一个同学谈起他的时候,说:现在他就是来到我的面前,我一点也不会惊讶,因为,在我们的印象里,他是那么充满活力,那么生机勃勃,怎么会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一直想找个机会去看看他,到他的坟头培上一掊土,可是,一晃30年了,我却从未去过。曾经的桃园小学早已变成责任田了,想要故地重游却找不着原先的踪迹了。借着这个追思的季节,托清风白云把我对老师的问候带到天堂,不知老师是否还记得我这样的学生?不知老师在天堂里是否看到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
我将永远记得他,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张佐明!小诗一首,献给先师:
昔日桃园今安在?旧时池边柳依然。
芳华迟疑恨春早,繁絮缤纷泪满天。
(二)我的哑巴老师
高考后的一个下午,我和妈妈走在乡村公路上,迎面来了一位外形高大却略显驼背的中年男子。我一看正是我的启蒙老师——桂老师。于是兴奋地叫了声“桂老师”。桂老师原本木然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意,并荡漾开来,眼睛因为兴奋而瞬间亮了起来。他举起手冲着我打招呼,嘴里“啊!啊!”地叫着,却说不出话来!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已经明显老了,脸上已经有了很多皱纹,头顶上只有几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瑟瑟抖动。跟他打了再见的招呼,跟着妈妈走开了,心里满是疑惑和痛惜。妈妈告诉我:桂老师早就不教书了。他早年得了一场大病,险些丢了命,现在又聋又哑!
怎么会这样?我的眼睛禁不住潮湿起来,这位父亲一样无私关爱我们的老师曾经是多么热情多么健壮!不知不觉中,思绪回到了我的孩提时代!
那是最最天真烂漫的时代了。我如同一张雪白的纸,飘到了校园里,在老师的指引下,浓一笔淡一笔地描绘起自己的人生画卷。
桃园小学是我第一个母校,我就如同一颗种子,在那里沐浴着春晖秋露,逐渐长大。那时的条件很差,可我们很幸福!校舍是原来地主家的大四合院,青砖青瓦,外观上倒也很好,但教室地面坑洼不平,没有课桌,我们用的是很长的一块木板,两头搭在两个结实的土墩上,凳子是自家用木块订好后带来的。上课没有电铃,连铜钟都没有,是一块铸铁,上课下课都是老师拿棍子敲打的。
一年级,第一节课。上课了,从未进过校门的我们仰着童稚而又激动的笑脸期待着老师的到来。他,带着慈祥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跨进教室,一进门就开口自我介绍:“我姓桂,桂花的桂,你们就叫我桂老师。我给你们上语文。”他声如洪钟,震得我们好安静,“今天第一节课,我们就教同学们写自己的名字。!”
“我会写名字了。”我小声地说,生怕别人听见,又怕老师听不见。老师似乎听到了,说:“谁在讲话?谁会写?上黑板来写写看。”他用手指指我,说,“你来写吧。”我心里想,反正我会写,不怕。当我写完自己的名字时,正得意呢,桂老师一声断喝:“写错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怎么能行呢?”“啊?不会吧?爸爸教过我写自己的名字了啊!”可我不敢吱声,表情变得怯懦起来。桂老师把我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里的一横拉长了,说,这一横要出头才对。原来是这样!我以前写的横都没出头。
后来的语文课,我都很乖。桂老师从a、o、e教起,他那洪亮的嗓音领着我们稚嫩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在校园回响。我们读不准,他就一遍一遍地纠正;我们写不漂亮,他就用他那大手握着我们的小手,一笔一笔地教;我们读得又准确又大声,他会竖起大拇指大声夸奖我们;我们坐得不端正,他就用大嗓门警告我们。桂老师用父亲般的胸怀温暖着我们幼小的心灵,把我们领向美丽的语文天地。或许,我对语文的喜爱就是来源于老师那响亮的a、o、e和老师灿烂的笑脸吧?
其实,和很多其他老师一样,桂老师只是临时的代课老师。70年代,又能有几个正式的老师在乡下教书呢?后来,有些老师通过考试都转正了,其中包括我的二叔。但桂老师不仅没有转正,反而害了一场大病,变得又聋又哑,当年的青春飞扬和满腔热情也随之灰飞烟灭了!
想到这里,心中掠过丝丝悲凉。就连我的母校桃园小学也早就不复存在了,那些青砖青瓦都只能存在记忆里了,一如洪钟般响亮的嗓音渐行渐远了。
(三)校长未遂的心愿
高二那年,开学第一天,我们报到后正在宿舍里打扫卫生,此时只见一位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小老头在院子里查看着什么。他个头不大,皮肤黝黑,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顺着院子里的中心路边走边看,宿舍里的大树被砍下很多树枝,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我们想这位是食堂师傅来寻找烧火的木柴吧?
第二天开学典礼上,站在台上给我们做报告竟是那个小老头!原来他是我们的新校长!更没想到的是,这位其貌不扬的校长与我有一段未了的缘分!
因为分科时我的执着,有幸与校长进行了一次亲切的会谈,说是会谈,不如说是校长亲自召见了我。事情是这样的:
开学不久,根据学校分文理科的规则,数学成绩不合格的我不能进入文科班。当时的我木然地坐在教室里,看着老师讲那些数理化,耳朵却关注着楼上文科班的上课声音,心里想着我一定要学文科。当人执着起来的时候,是会变得疯狂的。我想我那时想学文科真是想疯了,于是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毫不犹豫地交给年级主任秦老师。他是我的语文老师,我想他一定是被我感动了,但似乎他也无法改变事实,于是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我还是回到了理科班的教室。然而高二期末前,我被叫到校长那里,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时候,学校打算招收一批落榜生,组成复读班,一个文科一个理科。他说:“你很喜欢文科,而且文科学得也很好。你写给秦主任的那封信我看过,写得很好!我很感动!要是当时能够的话,一定让你读文科班。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你和那些复读生一起学文科,可能刚开始会跟不上,不过,好好努力,结果也不一定。”我听了,顿时心花怒放,跟不上没关系,因为我学理科更没希望。
九月份,我终于进了文科班,真的很难!尽管朝思暮想的就是学文科,可是,他们都是复读生,他们都是经过两年文科班的学习之后再来复习的,而我一窍不通,老师不可能为我改变复习策略和方法。我只有咬牙拼命,能学多少就学多少。那时不觉得苦,只觉得每天的学习很充实,没时间想成功还是失败,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即使当失败已成定局时,我并没有气馁。“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我相信我还会再回来的,我的高四会圆我的大学梦的!
复读期间,我又一次遇到了校长。他询问我最近的情况,鼓励我克服困难,创造佳绩。末了,他笑着对我说:“你一定会成功的!别忘了,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天,我要跟你合影拍照!”从此,我记住了校长的约定,期待着与校长合影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1991年3月的一个周一,升旗仪式上没有见到我们的校长,却从副校长哽噎的布告通知里得知了惊人的噩耗——校长他因脑溢血永远离开了我们!顿时,学生中一片抽泣声,很多女生忍不住放声大哭!那位平易近人事必躬亲的好校长,那位访食堂查宿舍到教室的好校长,那位为了学校发展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好校长啊,你真的离开我们了吗?我想起校长跟我的约定,泪如雨下——校长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七月流火,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金秋丰硕的果实!9月,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可是,我到哪里去找我的校长合影呢?校长的心愿没能完全实现,可我知道他会含笑九泉的,因为,他所领导的那两届成绩是母校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候,是他把我们的县中带出了困境,是他圆了我的大学梦!
我衷心地感谢我的校长!感谢他给我的鼓励和信任!感谢他曾许下的承诺,尽管他未遂的心愿成了我永远的痛!
我会永远记得我的好校长——杨德华!
(四)亦师亦母孙老师
文剑就要结婚了,作为他朋友的妻子兼同事,我奉命帮他发请帖。拿到名单时,我愣住了,名单里居然有“妈妈”。据我所知,文剑幼年丧父,师范毕业后不久母亲又病逝了,这位被称为“妈妈”的人到底是谁呢?在我好奇的追问下,文剑说出了他学生时代的一段往事:
少年时代的文剑聪明好学,成绩优秀。但因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拉扯着兄妹二人,日子过得很清贫。文剑上到初中时,妹妹已经被迫辍学,尽管那时学费不贵,但文剑一家已经是举步维艰了。小小少年对知识渴望的眼神深深打动了一个人,她就是文剑的班主任孙老师。那时的孙老师三十出头,带着女儿住在学校里,丈夫是位军官,在遥远的东北服役。
文剑总是穿得破衣烂裳的,到了冬天,那可真是遭罪啊!手上全是冻疮,一块一块地烂掉,脚后跟的冻疮被鞋子磨出血来,一走就钻心地疼。到了晚上,在被窝里一受暖,便是钻心地痒。尽管如此,文剑的学习一点也没松懈,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孙老师可喜欢文剑了,她喜欢文剑的乐观向上,还喜欢文剑的钻研刻苦,还喜欢文剑的无畏无惧!为了让文剑少受罪,孙老师可没少操心。他想方设法弄来一些半旧半新的衣服给文剑穿,还经常给他买文具。孙老师不仅给予文剑物质上的帮助,还经常鼓励文剑要坚持到底,不要向困难低头,做个勇敢能干的男子汉,为家庭撑起一片天,为社会贡献一份力。孙老师还到文剑家去家访,给文剑家带去自己家里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由于去得多了,人家都以为孙老师是文剑家的亲戚。而孙老师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文剑是我的干儿子呢!”
在孙老师的资助下,文剑一直顺利地读到初三。就在这年五月,文剑的妈妈患了重病,很快就卧床不起了。这时,可真急坏了孙老师。她一方面要照顾已经上小学的女儿,一方面还要带毕业班的数学。文剑怎么办呢?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照顾好文剑!她一边抽空去看文剑的妈妈,资助一部分医药费,一边不断给文剑打气,叫他振作精神,继续拼搏,为将来更好地照顾妈妈而努力奋斗!文剑果然很争气,白天在学校读书上课,晚上回家替换妹妹照顾母亲。一家人在孙老师的帮助下,缓缓地前进着。
这年秋天,文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地的师范学校。他发誓要做像孙老师一样的好老师,做一个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如今,文剑终于如愿以偿,在他曾经就读的初中做语文老师。毕业后,孙老师已经调到了县城,而文剑经常去看望孙老师,尤其是在母亲意外去世后,文剑就真的拿孙老师当成自己的妈妈了!与她交流自己在教学教育方面的困惑或想法,与她交流人生的感悟,与她说起自己的女朋友!
今天,文剑就要结婚了,怎么能缺了“妈妈”呢?我怀着满满的期待和由衷的敬意,替文剑发出了这封特殊的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