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其波 英雄化蝶(散文)
朱其波!我听过你的名字。
也许,我们曾经谋面,甚至相互颔首微笑,擦肩而过。但是,我并不能将你的英容与你的名字重叠。确切地说,我并不认识你。
但是,如果,如果一定要以这种诀别的方式,才能认识你---在你的遗像前凝视——我宁愿,我们永不相识!
异乡的夜,没有星星点灯,没有月光铺陈,黑暗浓重了阴冷。而在90公里之外,故乡璀璨而温馨的霓虹,正准备为你和凯旋的勇士们拂去仆仆的风尘。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碰撞,山崩地裂,云台震惊---你瘦瘦的脸、疏疏的眉、挺挺的鼻梁戛然定格。在五月最后一天的晨曦中,你瞬间化为生命的彩蝶,振翅飞去,渐行渐远在彼岸绵长的风景里。
五月,是多么美好的季节,初夏的生机已不只是繁花飞絮,许多在春光中怒放的生命已翩然踏上了果实的旅途。而你,其波,也是那早熟的果实吗?否则,为何早早结束花期,收敛起你朴实的容颜,匆匆地将果实奉献给大地!
此刻,我不想用白花祭奠你,我献给你的是一束黄色的百合,生机盎然,芬芳四溢。即便枯萎,仍会一路遗香。循着这如诗的香韵,在今后任何一段时光,我都能寻觅到你在天堂的踪迹。
我见到了你志存高远的儿子。他在听说你牺牲的噩耗后大哭一场,然后带上你送他的平安扣,腰上别着玩具枪,说长大后要做和你一样的警察;
我见到了你淳朴善良的妻子。她说这辈子你们彼此举案齐眉,心有灵犀。下辈子踏破铁履她也要找到你,还做你的贤妻;
我见到了你鬓发枯槁的双亲。他们说,你是他们这辈子的骄傲和自豪,下辈子还要仁厚纯善的你做他们的儿子;
我见到了你生死与共的战友。他们说,多少年一起出生入死,生生死死有不了的情义,这辈子没做够,下辈子还要做好兄弟。
这一生,你是刑警,侦查破案,将社会平安视为天命。你带着深深的疲惫,拜会一个个黑夜。驭风带电的脚步,始终走不进完整的梦境。小儿总是盼不来你的闲暇,妻子已习惯于一次次的别离,父母也难得见到你。你绷紧的神经,随时准备投身拉响的警笛。当一起起疑案破获,一个个歹徒落入法网,你欣慰的笑容像黎明的霞光,充满诗意。
你是队长,又是兄长。你总是等候所有办案民警安全返回后才下班;你艰难斜撑着变形的腰间盘与犯罪嫌疑人周旋;你担当成一座山,危难之时一马当先挡在罪恶面前;你为远离父母的年轻同事操持婚礼,事无巨细,亲手贴上大红囍字……
你总是感叹,时间过得太快太快,案件破得太慢太慢。可你,怎么能忽然就放下一切,让我们撕心裂肺地看着你高大的身躯渐渐萎顿,及至冰冷,却无能为力?你的离去,让我们掩不住的思念如海,载不动的哀痛如山。你的离去,对你的亲人和我们警队,都如同黑云压城,天塌地陷。
听说,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为你整理遗容时,惊见你的眼角有两道泪痕!就是说,在瞑目前你还是那么清醒。一定只是短短的霎那,你,这个泰山压不垮的男儿,热泪溢出了眼底!
我的心,悲伤地震颤与沦陷。其波,那一瞬你想到了什么?为何流泪?泪眼问你,问你,你却再不言语,让我的心放不下,纠结得难以铺平。
看得男儿流血,看不得男儿流泪!其波,我宁愿你没有知觉地离去,也不愿意你带着不了的心结遗憾地离开!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化作尘埃后便无声无息。而你,却因逝去成为永恒。那么,死亡,究竟是让你离我们远了,还是更近?
天妒英才,仅仅39岁便将你带去了天堂。是上天怜惜你太过劳累,还是在短短的岁月里,你已急切地将一生要做的事情浓缩做尽?
我不愿意,在你殉职后才将你称作英雄。其实你一直都是铁血英雄,只不过你普通得就像我们身边任何一位警察弟兄,没有张扬,没有豪言壮语。
五月的阳光下,我看见英雄化蝶,飞向港城的青山碧水。在山水的尽头,在云天的尽头,你深情地回眸,恋恋不舍地凝望遗落在尘世里的挚爱。
这一刻,花圈上白色的花朵,似乎长满了刺须,扎得心疼痛无比。我用心一朵朵抚摸过去,试图触摸到你激越的脉搏和阳光一样的笑容,而手感传递的却是你凝固的血脉和漫天的泪雨---我终于相信,上帝也无法救赎。你,的确已经化蝶远去!
在你转身之际,背对距离,除了遥远,世界一望无际。
从此,每年的五月,我的祭语都会化作鲜花,开满山岗,穿越阴阳两隔的天涯,向飞过的那只蝴蝶,送去我的思念和敬仰。
最后,其波,听我为你吟诵一首诗吧,我相信,这就是你安息前不了的心曲……
假如哪一天我猝然倒下/请把我看作诗歌的最后一行/文脉虽然慢慢变冷/诗韵却在眷恋中款款流淌/亲爱的妻子是我的眷恋/他们的依傍促成我责任的担当/白发的父母是我的眷恋/压弯的脊梁挺拔我诗意的阳刚/未竟的事业是我的眷恋/不死的豪情光芒万丈/美好的世界是我的眷恋/柳绿花红书写我生命的华章/假如哪一天我猝然倒下/这便是我行吟的最后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