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荷花情(散文)
盛夏,守望一池莲荷,好似一个痴情的人,将汩汩深情托付给田田荷叶,亭亭荷花。
荷,亦叫莲,她是我红尘渡口的初遇。虽也爱梅的清逸风雅,敬菊的凌霜傲雪,而对莲荷,始终情深。她的清丽出尘和冰清玉洁令人欢喜到不敢相思。喜欢她藕断丝连的根,喜欢她翠绿如碧的叶,喜欢她卓然挺立的朵,喜欢她苦心如佛的莲子,更喜欢她是月色里的一剪闲逸。那一朵荷花,从三千年前的《诗经》中走来,穿过魏晋玄风,穿过唐月宋水,落在生长闲情的江南,落在了我的心里。
我寻荷千里,行走江南,在苏州与荷邂逅。五百年的拙政园,依然是红莲沉醉白莲酣。这一场与荷在江南园林亭台水榭的相见欢,莫不是“花常留待赏,香是远来清”的古典情致么?
与荷在西湖重相逢。琴棋书画的西湖,十里荷花延续着“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壮美。绿裙如叶,粉面如荷的采莲女子,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与清新摇曳的荷花中结伴而行,将采莲的歌儿丢给心旌摇荡的行人,将少女曲折的心事寄托于皓腕下一枚又一枚的莲子。眼前的景致莫不是王昌龄吟唱的《采莲曲》么?“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如画美景,如花女子,让人赏心悦目,看罢不能移步,别后频频回首。
终是山长水阔,徒增相思。却不知她在浦市悄然独立,低眉含笑。让我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
浦市的荷虽不及苏州的荷花诗意婉约,亦不及西湖莲荷的风雅柔情。却有乡情之亲,乡韵之风,野趣之美。她在旷野里,与萍藻共生,得贺龙元帅掘之古井滋养,有刚强之志;又得滔滔沅江浇灌,有豁达之态,生长得根粗叶茂,花开热烈。
我在荷园里穿行,百余亩田田荷叶,上下翻飞;千万朵施施荷花,纤裳玉立。蜻蜓曼舞、白鹭翩飞、虫蛙合鸣。荷风飒飒,荷香丝丝。是画里诗还是诗中画?
清波翠盖里,红荷妖娆,白荷娴静,粉荷俏丽......一朵朵,一支支,或花开热烈,倾其所有;或半开半掩,羞涩腼腆;或低眉浅笑,温婉平和;或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或孓然一身,顾影自怜。
这仪态万千的荷,是诗仙李白赞誉的女子,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雅。美成周邦彦的《苏幕遮》词:“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那个宿雨初收的早晨,晓风轻拂水面,艳阳初出,荷叶清圆,绿净如拭。风之浮动,荷之轻舞。翠绿的荷叶上,雨珠留存,晶莹转圜。客居的他向风荷倾诉一腔思乡之情,让人为之动容。词人对荷花的传神描写,得荷之神理,为写荷之绝唱。让人爱之不尽,叹为观止。
荷是花中女子,更是花中君子。周敦颐用简单疏淡的笔墨,写尽了莲的清姿秀容,飘逸风骨。他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他对莲荷之深情,世间再无可及之人。后人纵是想爱,怕也是望尘莫及。他在烟水亭畔,爱莲池中,遍植荷花,朝闻荷香,暮品荷韵,人亦如荷,一品清廉,百世流芳。
荷是美人,亦是君子,还是普渡众生的修行者。荷其根如玉,不着诸色;其茎虚空,不见五蕴;其叶如碧,清自中生;其丝如缕,绵延不断;其花庄重,香馥长远;不枝不蔓,无挂无碍;更喜莲子,苦心如佛;谆谆教人,往生净土。她出淤泥而不染泥,落红尘而不世故,不管是塘荷,缸荷或是碗莲总是不惊不惧,淡然处之。不论是种植在亭台水榭,还是出落在放生池中,或是隐居在山野乡村,她姿态端雅,气质从容,不以岁减,不以物移。
一塘荷影,在碧波潋滟里流转。我与荷语,与君子语,与古人语,与纯洁语。这一池典雅的荷,优美成一种幽远的意境,一种清净的心情,一种深远的思想。
我与荷,必定缘定三生,不必担心会与之疏离。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归隐田园,挖池种荷。待花开时,朝看莲映彩霞舒展绽放;暮守荷伴余晖敛蕴含羞;晴天遥看夏风十里一潭碧;雨天静听雨打擎盖声声漏。一席茶,一池荷,与时光寂静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