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眼睛明亮，就把太阳装在心里”这是叶子姑姑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一）第一次尝到母乳的味道
　　 那夜，我正在酣梦中，感觉有几滴甘乳溜进了唇缝，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延，味道真是好极了，梦中的我禁不住将舌头伸出来舐着唇边甘甜的乳香味。
　　 突然一声窗开的响动惊醒了我，翻身隔着床帐向窗边望去，窗子正对着小山，一轮圆月挂在窗外的夜空中，在照见满室的月光里，只见窗前伫一女子，她面朝窗外，周身穿着雪白色的衣裳，一头披发如墨般泼在身后，女子身边蹲着一条黑狗，黑狗一对贼亮的眼睛正瞅着床上的我，看它那凶猛的样子，似乎是警告床上的人，若敢冒犯它身边的主人，它会立马撕咬下你的下身。
　　 南窗、圆月、美人和一只狗，此情此景真象一幅画，可我此时刚从梦中醒来，还来不及从头脑里幻想画面的美，却被恐惧堵住了心胸，连一声惊悚的喊声都发不出来。
　　 “青儿，别怕，我是你姑姑。”霎时，一句话音从窗前的女子那儿传来。
　　 “姑姑，你真是我姑姑吗！你吓死我了。”我惊喜地叫了起来，赶忙翻身下床。
　　 “别动！你还是小时候那个臭习惯，光着腚子睡觉。”美人边说边调过身来，将椅子上的衣服揉成一团丢进床帐中。
　　 慌乱中的我穿好了衣服，下床走到她身边，一股熟悉的樟叶味扑入鼻腔，这时我才确信她真是我的姑姑。
　　 我扶着姑姑坐到椅子上，蹲在姑姑的膝前问：“姑姑，你怎么知道这在这儿工作，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你姑父曾经到你家打听到你在这儿，至于我怎么进来的，那是因为我有你宿舍门的钥匙。”姑姑边说着边从头上摘下簪子，显示那所谓的钥匙。
　　 我害怕地望着那条狗，问姑姑：“黑聪还在呀？”
　　 “那狗早不在了，这是黑聪的孩子。”姑姑用手抚摸着狗背，象是抚摸个孩子似的对我说。
　　 “青儿，去洗个干净杯子来！”姑姑对我说话总是命令式的。
　　 我将一个玻璃杯子洗好，递到姑姑手上问：“姑姑！你要做什么？”
　　 “别问！”她用一只手将我的耳垂轻轻掐了下，这是姑姑对我表示爱抚的习惯动作，还是没变。
　　 我默不作声地望着姑姑，姑姑一只手握着杯子，一只手几下子就解开了上身大襟褂的布扣，掀开上衣，露出一对鼓胀得有点夸张的乳房。
　　 姑姑还当我小时候一样，完全忽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她面前，我赶忙掉头望向窗外。
　　 姑姑从乳房中挤下了满满一杯脂白色的乳汁。
　　 “青儿，拿着，将这杯奶喝了！”姑姑的口气近于命令。
　　 我乖乖地从姑姑手里接过杯子，那一刻，眼眶里不听话的泪珠滚滚而下，滴进了带着姑姑体温的奶汁里。
　　 “多大人了，还哭，喝！”姑姑又对我命令道。
　　 我佩服姑姑的耳朵还是那么灵敏，她怎么知道我哭了。
　　 稍顷，我双手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几下喝完了杯中的乳汁，这乳汁的味道和梦里感觉到的乳香味一模一样。
　　 “青儿，这应该是你出生以来第一次喝上了奶水。”姑姑对我说。
　　 “不会吧！难道我出生后我娘没对我喂奶吗？”我不相信姑姑说的话。
　　 姑姑对我说：“你娘生你做月子时，我经常到你家玩，那时日子不好，哪有发奶的东西，不过红糖水你倒是喝的不少。”
　　 “姑姑，你真好！还是没忘记我，还是这么疼爱我。”我由衷地说。
　　 “是你快忘记姑姑了吧！”姑姑笑着说，她的笑还是那么好看。
　　 这一晚，我陪着多年未见的姑姑说了好多话，说的都是我儿时的话题。
　　 第二天上午，姑父来了。姑父一看到姑姑真是欣喜若狂，只见他抱着姑姑连连说：“我总算找着你了！我总算找着你了！”几十岁的姑父见到姑姑，就象小孩子见到娘样，区然哭了起来。
　　 我倒了杯水送到姑父手中，对他说：“姑姑出来时，难道没和你打招呼吗？”
　　 姑父带着满脸的忧伤，摇摇头对我说：“没有！”
　　 后来姑父对我说，姑姑上月生了个女儿，是个头胎，还没满月就不在了，自此后，她成天不说一句话，快急死了他。昨天下午就不见你姑姑了，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着，后来才在枕头底下发现张字条，才知道她到你这儿来了。
　　 我留着姑姑和姑父在我这儿住了一天，第二天，姑父将姑姑接走了。
　　
　　 （二）第一次看到光身子的女人
　　 叶子姑姑是我奶奶的亲侄女儿，原本应该叫她为表姑，她的年龄比我整整大十岁。
　　 表姑家与我家是两个相邻的村落，她家门前有棵大樟树，听我奶奶说，当年表姑就出生在樟树下的茅棚里，刚一出世就是个闭眼瞎。
　　 从小她的名字就叫叶子，也许是与樟树有缘，表姑习惯将樟树叶子放在手心反复的揉搓，再将揉出的汁水涂抹到身上，天长日久，那樟树叶子的味道就成了叶子表姑的味道。
　　 也不知为啥，在我娘这辈妯娌几个表嫂中，表姑与我娘走得最近，我娘自然对她也很关心，还经常送些布鞋、袜子和手帕等东西给她。
　　 在我三四岁时就成了叶子表姑的尾巴，成天的跟在她的背后。在我最早的记忆里，叶子表姑常年只穿两种颜色的衣服，夏天周身是纯一色的白土衣衣服，冬天则是纯一色的黑衣服。因为与表姑接触多，对她有着非常的亲近感，平时我总是叫她为姑姑。
　　 姑姑虽然是个瞎子，但她的父母即我的舅爷舅奶并没嫌弃她，姑姑的哥弟自然也不会欺负她。不过姑姑在家也没完全闲着，虽是眼睛看不见东西，但她能凭着手感做些针线活儿，还能用扫帚打扫屋里院外。
　　 有次我问她：“你看不见地上脏东西，怎么扫地还扫得这么干净。”
　　 姑姑对我说：“只要扫帚到了，地上就自然干净了。”现在想想，她这句话还真富含有某种哲理。
　　 几乎所有失明的人，耳朵特别的灵敏，这也可能是一种生理代偿功能，让耳朵代替了眼睛的作用。姑姑不仅能这样，她还能从几米外区分出是谁来了，当她感觉来人是陌生人时，若是一个人在家，她会立即关上大门，若是家里有其它人，她总会先于别人说，有客人来了。
　　 姑姑身边的伴除了我以外，还有那只叫黑聪的狗，这只狗与姑姑总是形影不离，连睡觉也都趴在她的床边。但凡农村日子不好时，姑姑宁可饿着自己，也得从嘴里吝点食物给黑聪吃。
　　 姑姑有洁僻。记得小时候，她总是叫我看她衣服上有脏渍没有。她身上穿的虽是土布衣服，但那身素衣穿在她身上总是那么整洁、合体。
　　 姑姑家屋后有条小溪，清亮的溪水流经屋后的小棚子，她平时就在那儿洗衣服、洗菜。夏天，姑姑在这儿洗东西时，喜欢将她那双雪白的脚伸进水潭中，边洗边吟唱着那首叫“十把扇子”的家乡民歌。
　　 那年小学暑假的一天上午，我做完作业来到姑姑家，这时姑姑刚打扫完屋里院外，擦净了桌椅，忙出了一身大汗。姑姑将我带进屋里并关好了大门，我随着她来到后棚屋的潭边。
　　 姑姑对我说：“青儿，你在外边玩会，我来抹个澡。”
　　 我听话的走出棚屋，沿着小溪边找山蟹子，突然又听姑姑喊：“青儿，进来！”
　　 因为我出去时忘记关上棚屋另侧的门，当我再走进棚屋时，只见姑姑光着身子，伫在潭中，手中拿着条布巾正在细致的擦洗着身子，姑姑光洁的脖子，坚挺的双乳，平坦的腹部，修长的大腿，宛如一个裸体模特展露在我面前。那时十岁的我自然不知道什么才是女人的成熟美，但看到姑姑那天仙般的身材，我情不自禁的说：“姑姑，你真好看！”
　　 姑姑听我说话，赶紧转过身子，背对着我说：“姑姑真的好看吗？”
　　 “姑姑真好看！”我对着姑姑的后背肯定的说。
　　 姑姑洗好了澡，穿好了衣服，接着又对我下命令：“脱！”
　　 “脱什么？姑姑。”我被姑姑的话怔住了。
　　 姑姑接着对我说：“看你一身泥巴，把衣服脱了，姑给你洗个澡。”
　　 姑姑对我说话，我从来没有违背过，尽管这时小脸上露出了羞怯，可还是乖乖地听从了姑姑的旨意，脱了衣服，让姑姑给我洗了个凉爽的澡。姑姑柔软的手触摸在我光赤的身上，那种舒适感没法形容，姑姑洗浴后的香皂味合着樟树叶的青香味，更让我醉了。
　　
　　 （三）我第一次惊异姑姑的善良
　　 姑姑二十多岁时的容貌之美，盖过老家乡下所有的村姑。
　　 姑姑走路从不用棍子敲打路面，因为有那条叫黑聪的狗在前面引着路，她是闻着黑聪的气息辨别路的方向，一边用手绞着长长的发辫，一边轻柔的抬着步子走在路上，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想到这是个有视力障碍的人在走路。因为她的容貌美、身姿美，若看她走路时紧闭着睫毛下的眸子，会以为是个睡美人正神游在梦乡的路上。
　　 姑姑虽然是容貌超群，却没人娶她为妻，姑姑对此也没抱过什么奢望，老死家中成了她生活的终极目标。
　　 没人娶她不等于没人想占有她美丽的躯体，只是姑姑没想到某种危险在向她悄悄袭来。
　　 在老家方圆几十里之内，没一个女人能当上生产队长，但我娘是个例外。那年盛夏的一个晚上，娘站在大场边扯开了嗓子喊：“到堰口割谷啦！”那时一年中稻谷要种两茬，而第二茬必须赶在公历八月一日前插上稻子，还美其名曰“不插八一秧”，因为农活儿太忙，晚上割稻谷是常有的事。
　　 一个生产小队的男女劳力都拿着镰刀割稻谷去了，姑姑住的那个垸子只剩姑姑一人在家。夜色朦胧时，姑姑关好了大门和房门，只在她睡觉的房间点了盏梓油灯，如豆的灯火照亮了房间，姑姑坐在床边纳着一只鞋底，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姑姑突然间好象想起了什么，顷刻，她想起了床边少了黑聪。这死东西这会儿哪里去了，平时每晚都在床边啊！可能一会儿会进来吧，姑姑再没多想。
　　 这天晚上，我家晚餐吃的是火烧粑，娘出门时打招呼要我送两个火烧粑给姑姑吃，我找了块干净的手帕将火烧粑包好捧在手上。姑姑见我送火烧粑给她吃，她一定会很高兴，我在路上正想着姑姑的时候，突然从姑姑家的方向传来了喊声：“青儿，快来救我！青儿……”
　　 姑姑怎么了！是烫着了，还是摔着了，我的心霎然揪紧，连跑带滚奔到姑姑家，这时听到姑姑房内有撕打的声音，有贼！这是我的第一反应，算是机灵的我从门洞里找到把鱼钗，手里有武器，人也大胆了，我握着鱼钗大声喊：“姑姑，别怕，我来了！”
　　 话说完，我已经冲到了姑姑的房间，这时只见姑姑身上压着一个赤裸的男人，姑姑上身的大襟褂已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胸脯，她用双手臂死死的抵住身上的男人，两人在床上正搏斗着、僵持着。
　　 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更让我愤怒了，我使尽全身力气，将鱼钗狠狠地向那男人刺去，鱼钗刺伤了那人的臂膀，只听他嗷叫一声，当即滚下床来，那人起身与我打了个照面，是他！他是下垸的秃子。当我再用鱼钗刺他时，秃子抱着流血的臂膀向门外跑去。
　　 我跨到姑姑跟前，姑姑没顾穿好衣服，就抱着我哭了起来，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时我突然想起什么，问姑姑“黑聪呢？姑姑。”
　　 “这鬼东西不知死哪儿去了！”姑姑怨恨的回答。
　　 后来才知道，与姑姑形影不离的黑聪早已被秃子用块猪肉引诱到他家被关了起来。黑聪因被物质引诱而擅离职守，差些害死了姑姑。
　　 秃子家是娘儿俩过日子，因他家是地主成分，所以到四十多岁还是个光棍条子。在那个年代，一个地主崽子还敢做这样的坏事，岂不是找死。
　　 秃子终于被大队民兵捉住了，当民兵将秃子正押往县城的路上，姑姑一人挡在路中间，我站在姑姑旁边，一民兵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什么要说的，请你们放了他！”姑姑冷静地说。
　　 一同押送的民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姑姑看他们为难的样子接着说：“你们将他捉去坐牢了，他七十多岁的老娘怎么办！”
　　 大家听了姑姑的话，深为她的善良而感动，其中一民兵叫来了大队长，还叫来了秃子的娘，最后由大队长作主放了秃子，秃子娘感动地跪在地上连连向姑姑磕头，姑姑伸手拉起了秃子娘，再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四）第一次感情冲动的将姑姑喊成“娘”
　　 姑姑的嫂子和兄弟媳妇先后娶进了门，这时我的舅爷爷和舅奶奶（姑姑的父母）早不在了，兄弟俩分家时，说好让姑姑在每家住一个月。后来听姑姑说，她分别在这兄弟俩家住的日子里，已经感受到他们将她当成了累赘。
　　 姑姑有一次对我娘说，她想找个婆家，娘安慰着姑姑，叫她别着急。我娘对姑姑的哥哥和弟弟透露了姑姑的心思，这兄弟俩听了后，巴不得她有这样的想法。
　　 曾经在一段时间里，突然不见了那兄弟俩，大约过了十几天，这兄弟俩回了，还带回一个五十多岁的外地男人来提亲。
　　 外地人当着姑姑的面说他是安徽六安人，家里有个儿子还没娶媳妇，到他那儿粮食是有吃的，房子有好几大间，家住的地方还是个大集镇，很热闹，说如果姑姑同意，这次就随他一起去成婚。在旁的兄弟俩也随声附和，将男家说的如花似朵，一旁的嫂子和兄弟媳妇也在添盐加醋的帮腔。
　　 几个人对着姑姑唾沫横飞的说了大半边，说得姑姑由默不作声到慢慢低下了头，并双手扭绞着长长的辫子。这是姑姑认从的表现，这兄弟俩最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