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玲丢下丈夫钟成和四岁的儿子皮皮突然去世了。钟成悲痛欲绝，守着爱妻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周围的人都感叹说从没遇到过这么钟情的男子。他舍不得将爱妻的骨灰埋在荒远的公墓山上任其孤零零地遭受风吹雨打，就将骨灰盒安放在卧室的平柜上，上方悬挂着方玲的大照片，盒前天天摆着水果点心。钟成就这么天天守着亡妻的遗骨，在她温柔的注视下，过了三年多鳏居生活，既当爹又当妈，将一个四岁的孩子拉扯着上了小学。
　　 他对亡妻的一片深情在厂里传为佳话，特别受到妇女们的高度赞扬，纷纷以其感人事迹作为对自己丈夫进行教育的材料。三年中间，介绍对象的人不断上门提亲，都被钟成一一拒绝，这更叫岳父岳母感动。老两口涕泗涟涟地对女婿说：“你对玲子的一片心我们都看到了，她若九泉有知，也会欣慰的。但你今年才三十四岁，孩子也小，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有合适的女子你就结一个吧！”钟成望望墙上亡妻的照片，又流了很多泪。
　　 终于，他被说服了，就和小陶谈起了恋爱。
　　 几个月之后，两人打算结婚。小陶提出要将骨灰盒挪出去葬了，她说放在屋里怪吓人的。钟成想想，也是，新人进门就叫她守着旧人的骨灰盒太那个了。就答应把亡妻的骨灰安葬到公墓山去。他向阴阳先生问了个吉日，打算到时移灵。
　　 那天上午，他请了阴阳先生，又请了几个帮忙的朋友，厂里还给他派了一辆送骨灰的小面包车。小陶没有来。阴阳师说必须送走亡灵她才能进门，否则会有所冲犯。一切准备妥当，皮皮下午有算术，他不想带儿子上公墓山，孩子本来就调皮捣蛋，再缺课怕收不了心。方玲临终前反复叮咛一定要把皮皮带好，培养他上大学，万一孩子的心耍野了学习拉下来他怎对得起亡妻？皮皮吃罢午饭。钟成拉他在亡母灵前跪下磕头，他像做游戏一样嘻嘻哈哈磕了几个头便跑了。
　　 下午两点整，钟成在亡妻灵前点燃了三炷香一对蜡，接着鞭炮齐鸣，他对着妻的相片三鞠躬后，便用双手去捧那骨灰盒。刚移动一下，突然里面发出了一阵响声，他一惊骨灰盒就在原处重重落下，差一点没有摔坏。他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脸色刷白，瞪大眼睛盯着骨灰盒，想再听听有无动静。等了一会儿，骨灰盒又响了一下。他脸色煞白地走到门口，向阴阳师讲了刚才的情况。阴阳师就走到骨灰盒前听了一阵，果然里面又“扑棱棱”响起来了。阴阳师蜡黄的瘦脸紧张得不断抽搐，嘴唇也打起颤来。他拉着钟成来到了门外，便问起了钟成和小陶的生辰八字，钟成回答之后，他掐指算了算便说：“你们是水火相克，不能结合。你亡妻对你情深，怕你婚后遭受不幸，特此显灵相劝，意在阻止你们这场婚姻。”
　　 钟成听后，深为亡妻的好意所感动，扑到亡妻的灵前就磕了三个响头，又哭着说：“你生前是我妻，死后仍是我妻，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我们生死都要厮守在一起啊！”说着便泪流满面，感动了所有在场的人。
　　 迁葬只好停止。他乘车赶到公墓山向管理部门办理了退葬手续，回到家门口时已经五点多钟了。他想吃罢饭后再去找小陶谈谈下午阴阳师说的意思。他是个厚道人，心肠极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会不伤小陶的心。
　　 他推开家门，见儿子皮皮不知何时已经回家．正站在一张小凳上伸手在骨灰盒里弄什么。他站住了。不一会儿，就见儿子从盒里掏出了一只死麻雀，自言自语地说：“才半天怎么就死了？”
　　 钟成不由一股火起，冲过去就给了儿子两耳光，接着便匆匆捧起骨灰盒，揭开盖子一看，里面竟空空的，只有几堆麻雀屎。
　　 “里面的骨灰呢？说！”钟成铁青着脸。
　　 “倒了！”皮皮嗫嚅着。
　　 “什么时候倒的？”
　　 “好几天了。”
　　 “你……”
　　 钟成气得发抖，久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