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月光下,轻蘸笔墨祭中元(散文)
(据佛教资料记载:中元节为“盂兰盆节”。相传,释迦牟尼的弟子目连尊者在未得道前,父母双亡,十分思念自己的母亲。修成正果后,他用天眼通察看地狱,发现母亲已堕入饿鬼道,食物入口,便化为熊熊烈火,苦不堪言。经师尊释迦牟尼训示,目连尊者历尽艰辛,广集僧众比丘,于七月十五日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会,超度地狱亡魂,终于使母亲脱离苦海。)
农历的七月十五,是一年一度的中元节,是一个怀念亡人、祭奠亡人的日子,每每如此令人幽怨的日子,我都会有一丝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一如窗外的黑暗无边无际地向我扑来,一种揪心的思念瞬间吞没了我的坚强,泪水不断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有时让你防不胜防,包括你的拥有和失去,时间和空间给予人很多的记忆片段,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不管怎样的拥有、怎样的失去,你都要学会承受,仰望寂寥星空,任思绪无尽延伸……
一、父亲的优良品德
父亲是一位忠厚老实之人,在工作单位,一直以他的慈悲善良赢得同事们的赞扬。上世纪七十年代,文革的浪潮一波胜似一波,父亲眼看着单位领导被一个一个揪出去批斗,让他们在群众面前低头认罪,批斗完了,就被押倒小黑屋里挨冻挨饿。父亲当时在公社伙房里做饭,每顿饭便勒紧自己的腰带,把省下来的口粮到晚上趁人不备,从窗户里给那些领导悄悄送过去,恢复了他们的体能,也在潜意识中挽救了一条条生命。在白天批斗会上,父亲也被红卫兵小将拉过去听审,坐在会场听那些领导的所谓累累罪行,还要不断地让人上台揭发,父亲是当时公认的老实人,轮到让父亲发言揭发领导“罪行”的时候,父亲的呼噜声已经响起,让红卫兵无可奈何。在那个年月,父亲做到了与世无争。后来,文化大革命结束后,领导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因为感念当时父亲的救命之恩,就破例让哥哥姐姐农转非,成了吃公粮的人,父亲也成了公社里领导眼里的“红人”,这也许就是好人好报吧!
父亲是一位勤劳节俭之人,在单位,他从来不浪费粮食,公社里的那些大大小小头目吃不了的东西,都成了我们家饭桌上的美味佳肴,父亲舍不得把那些吃剩的东西当泔水倒掉。他说:“看着扔掉的这些东西心疼呐!浪费粮食就是犯罪呀!”父亲每天早晨天还不亮的,就起床开始他一天的工作。偌大的一个煤炉子,父亲一个人捅煤、添煤,有时使劲儿都憋红了脸,然后,再进行忙碌地做饭。父亲做的饭好吃,有滋有味,公社里的历任领导都很看好父亲。因为父亲的任劳任怨、所以在公社里一干就是30几年,是他的默默无闻、勤劳节俭,还有勇敢的坚守,让父亲在单位有了良好的口碑。
父亲是一个心灵手巧之人,他喜欢编扫帚、编筐蓝,还喜欢用毛线编织一些小鞋子、小袜子什么的。忘不了,小时候一直穿着父亲为我编织的鞋子和袜子,父亲在母亲纳的鞋底上面编织着五颜六色的鞋面,他一手勾线,一手娴熟地用钩针勾出图案,有牡丹花样儿的、有莲花样儿的,更有趣的是他能勾出一个胖胖的小猪模样,因为我属猪,所以在父亲的印记里,猪便是他最喜欢的图案了吧?每一双鞋子都是父亲晚上在灯光下一针一针用爱编织的劳动成果,我的童年便是在父亲这种与众不同的爱中长大的……
二、父亲的晚年生活
父亲在65岁那年离开了工作单位,65岁之前的两年,是返聘回原单位的,后来感觉力不从心了,在领导面前好说歹说总算回到家享受退休后的安逸生活。
对于父亲,我一向是敬佩有加的。父亲一生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不管谁家有困难了,他第一个会拿出钱救济,那个时候,大哥在城里安了家,想让父母一起去城里生活,可父亲执意不去,他说:“落叶归根,上了一辈子班了,好不容易清闲了,好好守着这个家,哪里也不去。”父亲对家如此执着坚守,大哥也不敢怎么强求了。
退休后的父亲,喜欢推牌九,不管春夏秋冬,我们家便有了浓浓的人气,叔叔伯伯一大帮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推牌九。父亲的脾气好,每天提前烧好水,拿出大哥给买来的日照绿茶,大家伙一边喝水一边玩牌,父亲的牌艺在当时数一数二,赢钱的次数自然要比叔叔伯伯们多,有时候逢到赖账的,父亲便一笑了之,不要也罢。用艺高德馨比喻父亲的德行在当时不为过,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只要和和气气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记得父亲当时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钱不重要,人情最重要。”父亲一生中都坚守着一份浓浓的情,对家、对子女、对乡亲……
上世纪90年代初,父亲66岁那年,应该是村里最重要的一次集会吧?大哥二哥是场面人,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是村里最好的,一来是让乡亲们一起来家热闹热闹,吃一顿七个盘子八个碗的好饭,二来让父亲66岁得到全村人的祝福,那天一大早,村里的长辈晚辈都纷纷小包大包带着贺礼来祝贺“寿星”,父亲坐在太师椅上憨憨地笑着,幸福在心中开了花,因为他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敬重和祝福。那一天鞭炮齐鸣两个多小时,乡亲们欢呼着、跳跃着,似乎这是村里多年不遇的一件大喜事。
父亲就是这样快乐的守着自己的家园,过着他认为的幸福生活。父亲的晚年在同龄人中,应该算是很不错的,我和哥哥姐姐都成了家,过上了富裕的日子,隔三差五便回老家一趟。每次回家,都是鸡鸭鱼肉水果一大堆,我们明明知道父亲将一大部分都拿去接济了乡亲,我们也不过问,照样买,因为只要父亲高兴,一切就足够了。父亲在村里被称作大善人,村里有一位老光棍,父母早已作古,就他一个人住在一个小破屋里,还患上了脑血栓,腿脚不灵便,父亲每天一大早便去看老光棍,看他有没有起床?犯没犯病?然后在家做好了早饭,再给他送过去。那个年月,父亲一直照顾着老光棍的一日三餐,直到五年后的一个冬天,父亲一早推开老光棍家的木栅门,看到老光棍一丝不挂地躺在院子里,身体已经僵直。最后父亲张罗着给老光棍买了棺材入土为安。因为这件事情,父亲一直懊悔不已,他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我晚上去的时候,他好好的,如果我把他的屋门给插上,他就不会出来,就不会冻死了,是我老糊涂啦!唉!”父亲,从来不在意自己做了那些积功累德的事情,而是总在追究自己的过失,父亲这种勇于担当的性格一直影响着我。
一个人良好的品质是永远无法泯灭的,正如父亲的一生,默默无闻、平平淡淡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2000年的农历2月15日上午9时,天气灰蒙蒙的,依然有些寒气的季节,感觉有一种雨雪来临的气势,我和父亲正在卧室里聊天,父亲说:“和哥嫂去客厅玩吧,我闭一下眼,感觉有些累!”为了不影响父亲休息,我便去了客厅,片刻的功夫,等我再去卧室的时候,父亲静静地躺在床上,已经溘然西归。他没有给我们打一声招呼,这种离去,给了我们做儿女的太多的伤痛,父亲死于心肌梗死,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我们聊天的时候,父亲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做生意,要清清白白,不要做对不起人的事情;钱重要,身体更重要,别没白天黑夜地跑,要注意身体。”父亲的最终遗言是我一生中的坚守,那是父亲对我的一种期待,我会清清白白做人,让天堂那边的父亲以我为荣。
中元节,按理说,应该写一篇眼泪汪汪的哭父亲的文章,但是,我觉得,追忆父亲平淡而又不平凡的一生,是对父亲最好的祭奠。虽然我没有目连尊者地狱救母的法力无边,但是,我相信,善良慈悲的父亲此时一定会在天堂鲜花相伴,俯视天下苍生和他的儿女,在时时保佑他们幸福安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