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段难忘的经历(散文)
时光倒退至一九八六年的十二月。当时,北国的大地一派冰封雪地、银装素囊的景象。某日,我顶着凛凛的寒风,踏着破旧自行车,骑到了县城边远地带的老干部离退休疗养院。院落整洁,环境安逸,在当时看来条件很不错喽。
我迈进疗养大院,径奔老父亲居住的房间而来。手里捏着一封寄给他的信件。信的封面上,一行印刷字体醒目地跳入眼帘:吉林省民间故事编辑部。进了房间,父亲正同寝室的另一位老者攀谈着。见我来了,他脸上泛出一丝喜悦。我知道,虽然这里吃住条件都不错,但因离家一久,老爸还是心感孤寂,所以,作为儿子我常代表全家来此看他,以宽慰他病魔缠身的烦躁之心。当年,我家居条件破落,住的是土坯房,由于地基下沉,房倾墙裂,裂缝内侵着白霜,为了使父亲免遭磨难,家人把父亲送到了县条件最好的疗养院,让他来享享清福。
父亲接过我手中的信件。撕开封口,展纸观瞧,其内容大致写道:XX同志,您好!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为开展……活动,吉林省民间故事编辑部,特此在全国范围内搞一次新故事征文大赛,欢迎投稿参与,届时将请资格深厚的评委,从大量的稿件中评选出优秀作品,一经您的作品入选,我们将及时与您联系……
父亲属文化部门离休老干部,在县文化馆从事曲艺创作。由于父亲写出不少快板、唱词、相声、二人转等曲艺作品。他在省内及白城地区拥有优秀曲艺作家的知名度。因此,民间故事编辑部给父亲寄来了一封征稿信件。但父亲对写故事并非强项,再加上病魔缠身,对创作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呢,当时已高中毕业一段时间,没考上大学,闲置家中待业。父亲把信件摊在手上,试探地问我:“你能写吗?”顿时,一种强烈地新鲜感充填了我的心头。“试试吧!”我不太有把握地回答。在回家的路上,我边骑车,边思索着,编辑部既然向父亲征稿,说明人家敬仰父亲,可父亲拿不出相应作品回敬人家,心里必感觉失意。我不妨担负起这项责任,写出一篇来,献给编辑部,也算为父亲充充脸面。
但怎样写呢?写什么内容呢?我一片迷茫。从小到大在学校的作文还可以,不过那是在班级的小范围来讲,如今要在全国四面八方,成千上万的作品中想脱颖而出,我能成功吗?然而,既然承诺了父亲,就该试一试。
我经过一周多的生活搜索、素材筛选、文章构思、语句修辞等艰辛的揣摩润色,终于打造出一篇题为《理发店的小伙》的所谓新故事。文稿拿到父亲的病榻前,让他老人家提修改意见。看得出,父亲检验了我的作品后,流露出意想不到的欣慰。我猜想,父亲是为我能写出作品而感动,更为我能写出大篇幅的文章而惊讶吧!于是,父亲给我改了不少文章中的错别字,但全篇内容、结构、甚至句子都根本没动。父亲还告诫我,文章写得太长,能压缩尽量压缩。就这样,我有生第一篇创作稿问世。当我把稿件扔进邮局信筒之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期盼。我期待突然有一天,编辑部给我寄信来,告诉我作品通过审评了……然而,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作品杳无音讯。父亲说我,你趁早死了心吧,全国五湖四海好作品多得是,哪能轮得上你呀,我听后也释然了。于是几乎忘记了这码事。可事情往往就这么怪,有心摘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当你寻他来它不到,当你不请它它偏来。
三月中旬,地处长春市自由大路的吉林省民间故事编辑部竟给我寄信来了,大致内容是说我的作品《理发店的小伙》已入选为优秀作品,特邀我于三月某日到长春参加故事编辑部举办的为期一周的笔会。我有点晕了,仿佛自己的大作已然发表一般,似乎自己今后有望在写作这条路上踩出一条光明大道……
家里支持我参加笔会。由家出发去长春那天,母亲给我身上揣了七十块钱,作为在长春招待所吃、住一周的费用。她叮咛我千万别把钱弄丢了。就这样,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家游历外面世界。坐在家乡通往长春的火车上,心头忽然想起六岁时母亲带我坐火车去过远方的亲戚家。时光荏苒,如今我已二十一岁了,这期间相隔了十五年,竟从没沾过火车的边儿。车厢里能听得火车汽笛震耳的嘶吼,能倾听车轮与钢轨铿锵节奏的撞击声。凝望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树木、房舍,再想着自己正奔向光怪陆离、摩天大厦的梦幻城市,自己的心就飘飘忽忽的。我得感谢这篇作品,是它给我创造了这一切的温馨梦幻。这时,车厢的广播里荡漾出悦耳的旅途之歌,啊!是蒋大伪与女生合唱的:朋友啊朋友!列车就要开走,我将祝你一路顺风……我的心境随着歌声在飘逸,随着疾驰的列车向前奔跑……
后来,我到了长春,在一家编辑部安排好的指定宾馆下榻入住,并在那里参加编辑及相关优秀作者们荟萃的笔会。这期间,认识了好多省内的作家及编辑。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故事大手笔顾文显老师。我们当时处得格外融洽。但在笔会大讨论期间,我的作品由于小说味较浓,笔法不成熟,不适宜修改成新故事,而遭了淘汰落选。不过,我暗中得知自己的作品当初能从众多投稿中得以筛选入围,全亏了女编辑夏映月老师的推荐,是她看中了我的该篇,我才有机会到这开开眼界。虽然初生的“婴儿”被扼杀于摇篮了,但在笔会一周讨论期间,我另酝酿出了一篇作品《一刀见血》,并被副主编曹保明老师看中了。后经编辑老师劳神加工,成功发表在1987年9月吉林民间故事期刊上,总第54期。新故事《一刀见血》成为了我的处女作,并因此获得了四十元稿费。
这段经历在我的心路旅程中,是永远闪烁霓虹色彩的剪影。我非常珍惜。今天我把它写出来,主要是给自己一个幸福的回味和激励。我的初作《理发店的小伙》虽淘汰出局,但它是我处女作得以发表的一块奠基石。我时而拿出来端详它,就如同一个母亲端详自己的孩子一般,无论它模样多丑,在心中都是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