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秋天里的怀念(散文·时光征文)
思念与记忆在时光的不断冲洗下,愈发地散发着陈旧的味道,指缝间散落的思绪蔓延在空气中。那些晦涩的年华里,爬满了痛的味道,在夜的咀嚼下,散落在时光长廊的深处,季风轻轻吹过,让过往的一切愈发清晰、明净与深刻,秋的气息悄然袭来,携来了记忆深处的思念……
——题记
(一)
十五岁那年,母亲自杀。正如我曾经在文章中写到的那样,她就那样苍白地躺在我的眼前,像熟睡了一般。我浑然无觉,忘记了哭,忘记了痛,只觉得一切像梦一样,那样的不真实。
后来,是长久的清醒,这份清醒一如破茧成蝶,皮肤的痛楚一点点深入到了心里,那份凉呀,就好像冰冷的血液回流,一个人硬着心肠吞下去,哭,亦是哭不出来。
母亲走时,我和弟弟都不大,一个家自此支离破碎,没人能明白那份残忍。弟弟没过多久就缀学了,外出打工。我永远都记得那年春节后,弟弟临走时到学校来看我。我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从校园走出去,眼角的泪水突然就滚落到了心里。
我只是觉得世事是这样的残忍,突然间,从一个幸福的家庭就零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突然间从温暖的天堂跌落到地狱之中,那份过早失去家庭带来的不确定感开始一点点侵蚀我的心扉。
浩浩红尘,茫茫人世,再也找不到一个安稳的归宿。
那时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很多人在自己的耳边提及自己是没娘的孩子,要对后娘好一点,否则,父亲也就不幸福了。
本想从父亲那里得点温暖得点依靠,最后也遥遥无期。父亲最爱说的话是,我就是这样,你依靠不了我,我也没什么能力,你得自己为自己的前程着想。
贫困,似乎母亲过世后,我就开始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贫困,一贫如洗的状态。没钱,只能努力学习;没有家,只能寄人篱下,甚至还得忍受风言风语。每个亲人在看见我时,都会问一句,你的后娘对你好吗?然后就是告诉我要如何如何去讨后娘的欢心,不要让她跑了。
可是那个女人,最后还是卷走一切,跑了。
努力的,我一直都承认自己是努力的,虽然很多时候有叛逆的心理,那是内心里的一份不甘。看着同龄人活得那般无忧无虑,我会恨,我会怨这命运;看着同龄人在享受父母亲带来的温暖的时候,我会恨,恨自己还要竭尽全力去维持一个家的完整。
(二)
从学校出来后,看多了世态炎凉,那些看似好意的询问与关心,内心里却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甚至,很多很多人都以为我和我弟弟成不了家,很难走出来。
他们冷眼旁观着,嘲笑着,甚至以一种厌恶的姿态来可怜和同情我们,以我们的不幸来作为例子教育他们的孩子,以我们的不幸来衬托他们的幸福。
甚至有些人当我的面教育他的孩子说,你看,你不好好努力,就会像某某一样,没有爹娘,什么都没有。我在一旁强颜欢笑,转身,就泪落如雨。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要比他们好。
后来,我少于寄人篱下,无论那些人是抱以何种悲悯同情的心态,我只是很清楚地知道,我的存在,无非是证明他们活着是多么幸福与幸运。
十八岁那年,为了各种原因,放弃了大学,那是以单纯的心理,想用自己的一切去赌两个家庭的完整,最后输得一干二净。那个女人,无论她以什么样的理由为自己辩解,到最后,我只是清楚地认识到了,在现实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残忍与真实。
我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以为放低了姿态,就能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在那一次荒唐的投入后,得到的更多的是奚落与白眼。曾经以为为爱情的付出是多么伟大和崇高,后来,才发现,在生活面前,爱情真的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你傻傻付出,许多人就真把你当成傻子了,你弯下身子吧,许多人就觉得你没有了骨气,甚至,很多人笑我说,找不到人吗?才那样疯狂地为一个女子放弃了大学?
多么不堪的经历,其实并不后悔,后悔的是那些不堪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这份醒悟最后成了心里一辈子抹不去的痛苦。
三
漂泊流离,从人世的最底层一步步往上爬,不喜与人交往,讨厌圆滑世故,这份讨厌是从内心里厌恶那份势利与人情冷漠,即便在最底层,也始终让自己顽强地活着。
我曾经大放厥词说,那个家族,那个地方所有的人,我不会向他们要任何帮助,也不会向他们低头,我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去争取我想要的一切。
这份狂妄是一份凉到骨子里的无奈,当行走在茫茫黑夜之中,跌到,爬起,鲜血淋淋,自己舔舐着伤口的同时,看到的全是幸灾乐祸与冷眼旁观的人群时,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早已看得淡漠如水,从心底里也抛弃了想寻求一个依靠的奢想。
二十岁时,就已经很清楚,人是孤单的个体,无论谁都难以体会你心里的那份痛苦,也无人能从心底里真正给予你最想要的温暖,对于现实的认清,是一份最残忍的成长,好像把人世美好的外衣看穿,剩下的全是赤身裸体的肮脏。
走得再累,再苦,再艰难,也就是抹一把眼泪,咬咬牙挺过去了。寒冷时,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暖一下吧,心里念一声主呀,保佑我好好活下去吧。再不济点,就想一下过世的母亲,心里默默说,娘啊,你如果在天有灵,难道愿意看到我过得这么痛苦吗?
四
和妻子说,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是看到弟弟成家了,有孩子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成家了,有孩子了,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我已经竭尽所能,去让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再一次完整地呈现在世人面前,我可以在看着所有的故人的时候,笑着说,我们都活得很好。
而我,没靠着那些所谓的亲人的帮助,凭自己的双手,凭着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才华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而这些人,不那么势利,他们从骨子里欣赏我,不离不弃,我已经觉得很知足。
给父亲打电话说,其实我们家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从曾经的一无所有走到现在平平淡淡,其实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还有什么可以去奢望的呢?
三十年的光阴,半辈子的事情,前半世是苦难,后半世至少没有那么多风雨,便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你已不需要太多的负担,这已经胜过很多很多了。
父亲说,若你亲娘在,看见现在的一切,她该多高兴。
我笑说,若她在,我们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这世事难从人愿,归根结底,还是命,命里注定。
五
我说,瑾儿,若你能平平安安一世无风雨到老,我这一生就算圆满了,金钱,富贵,所有的一切,只是保你平安的条件而已,我又何尝那般看重。
可他还是懵懂婴儿,到何时才能体会到呢?
笑着和朋友说,我这一世,在常人看来很容易得到的一切,于我都是那么难,所以,我一直努力珍惜着自己所得到的每一份物事,遇见的每一个真心人。
这当中,包含了感情,婚姻,家庭,父母,兄弟,朋友以及孩子。
若到老时,我能在文字里回想自己的半生,不求大富大贵,觉此生于他们无憾,我便了然知足。无论富贵贫穷,无论时间如何变幻,在心里,我都永远记得母亲的音容笑貌以及给予我儿时的那些温暖和快乐。
时光总会在匆忙中带走太多美好,而记忆深处的那抹痛却总会偶尔出现,四季的轮回让风景更换着不同的色彩,时光的背影里,那些曾经的记忆如同一张张古老的相片,在眼前轻轻划过,写满了辛酸与快乐,一首委婉的曲子在空气中盘旋着,心境随着那优美的旋律起伏跌宕。
站在窗前,望着满院的树木花草,那发黄的叶片边缘似乎在告诉着人们,秋天真的来了。在细碎的时光里,指尖记录着生命的轨迹,那些人或事被搁浅在心里,用一颗真诚的心感知世界的美好,用一生的守望迎接一切人世间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