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秋收外两篇(随笔)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收秋是对所有成熟秋作物收获的总称。
我们那儿是干旱地区,可谓是十年九旱靠天吃饭,农业生产夏季以小麦为主,秋田面积不是很多,但为了增加口粮,添补食物,总是要种一点的,农民相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籽撒进地里,雨涝可以丰收,天旱也能收点,少收总比不收强,队里的秋作物是要集体组织收的,可家家户户的自留地就是各自支配了。
队里的秋作物成熟后统一收打统一分户自不必说,各家各户自留地里的作物全靠自已打理,地虽然不多,也偏远也很贫瘠,庄户人家全凭一身力气,只要勤劳总有收成的,种上玉米可以稍点豆角,种上山药蛋可以带些南瓜,栽些红薯,种点谷子,糜子,高梁也是常有的,五谷杂粮无所不种,进入秋季,豆角渐渐成熟,妇女们每天提着竹篮去摘,或清早或傍晚总能摘到一些,回到家里就煮着吃,炒着吃,吃不完的拿线串起来,挂在院子里,一串串的让它晒干,存起来冬天吃,南瓜也一样,放在天窗上直到第二年春季,还能食用。
收起秋来是忙碌的,大人小孩都不得闲,男女老少齐出动,在没有车马没有任何交通运输工具的年代里,人们挑着笼筐,拿上布袋,带上绳子,锄头,镰刀,或担或背向家里运输,弄到院子里满地都是,玉米要扒叶子,坐个小凳整日地扒,玉米棒子挂在木桩上,叶子能烧,扒完玉米打谷子,谷子要用木棒砸,糜子要在石块上摔,这些都需要费一番功夫,只有山药蛋,红薯,萝卜,贮放在院里的地窖里,一切收拾妥当,该晒的晒,该存的存,全部归置起来。
家里院里忙完了,地里的禾杆还要收拾,玉米杆是要连根刨回的,杆上的叶子可以喂牲口,喂羊,根可以当柴火,红薯藤可以喂猪,高梁杆用细绳串起来挂在窗户上可以挡太阳光,对农民来说这些都是宝贝,各有各的用处,因此全部要运回家,那时候的农民家家如此,户户如此,等到收秋结束,冬天也快到了,农家才能清闲一段日子。
千千万万的农民数十年就是这样过来的,忆往事,看今朝,如今割麦也好,收秋也好,农村基本实现了机械化耕作,除了玉米之外,其他作物基本也不种不收了,随着社会的变化,现在的年青一代也没有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庄稼地里干过活,流过汗,遭过罪,既便是实实在在的老农,眼下也不那么去干了。
穿 新 衣
小时候,最为迫不急待的要数腊月搬着指头算过年的日子了,大年初一能吃上一顿白面包的萝卜馅饺子。还有最开心的就是能穿上新衣服。
那时候,农家的日子过得清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长年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吃饭穿衣都须精打细算,先说吃饭,辛苦一年多半靠队里分的玉米小麦南瓜萝卜山药蛋红薯过日子,倘不在秋天里惨杂点野菜,槐花,椿芽之类的,春季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再说穿衣,大人们几乎是几年才换一身新衣服,冬天布棉衣,夏天布褂子,只要能将就穿过年也是不换新衣的,穿新衣新鞋的只有孩子们才有份。
说是新的其实也不完全对,子女多的家庭不可能个个享受到,只要衣服不破不烂,那就没得换,洗干净了照样穿,穿上照样过年,走亲戚。一身衣服往往是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缝缝补补老三穿,直到破烂不堪,补丁打补丁了方才剪成小块,打成鞋底。
家庭妇女是很辛苦的,早在过年前几个月就盘算好了,老大需做件棉袄,老二需要双新鞋,女儿需换件棉裤,于是上工之余忙碌开了,扎花,纺线,缠线,刷线,织布,裁剪,做衣,纳鞋底,做鞋,这一切都要在上工,做饭,家务之余完成,白天基本干不了多少,常常挑灯夜战熬到深夜,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大点的孩子还好,小点的孩子就耐不住了,为了急着穿新衣,天天盼着日头落快点,搬着指头一天天数来数去,不停地问快了没有,还得几天,只恐过年的日子来慢了。岂不知,谁家的大人都为过年而焦虑,天真无知的孩子哪管得了许多。
终于腊月到了,终于离过年不远了,孩子们就白天盼天黑,晚上盼天亮,直到小年夜,做母亲的才拿出一件件新衣让试着穿一下,然后一件件放在炕角,第二天才可以正式穿戴。
要穿新衣服过年了,兴奋的一夜都睡不着觉。凌晨时分,听到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便一骨碌爬起来·洗脸穿衣,虽然是粗布衣裤粗布鞋,但也感到威风自豪,心里美滋滋地,比吃了蜜糖还甜。
好不容易待到天微亮,就要出去显摆,每到一处,都想听到称赞的声音。那些没穿新衣服的常因感到自惭形秽而不愿出门见人。直到过了正月初五,几乎所有的人都恢复了原来的装束,才开始互相走动。
既便是小孩,新衣服也是不能经常穿的,平时都是旧衣服将就着,新衣服早被放进柜子了,只有跟父母走亲戚的时候才能穿上一次。
直到八十年代初,许多人都还穿着粗布的格格衫和经过染色的黑裤或蓝裤,那些上岁数的老人依然还是头捂白羊肚毛巾,身穿粗布衣裤,那裤子还是腰部可折两折的对紧裤,脚弯上打着绑腿,能扯上几尺布料做件衣服或者买件普通的衣服,那已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盼过年穿新衣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那段特殊的岁月,着实令我难忘,也令许许多多的人难忘。
填 沟 里
填沟里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我们村大体是个〞回〞字形,中间从东到西一条大路直通最西,西头南北两边高,中间低,南北圪塔上连接处有个小沟,人称填沟里,填沟里有一块不小的空闲地,东边紧挨大路,西边高垄上有两孔破烂的土窑洞,早年曾有逃荒的一家人在土窑居住,后来在村里建了房子搬走了,土窑洞也就闲了下来,土窑洞前有几棵不知名的树,其丈余高的土垄壁上长满了酸枣树和野草,夏秋时节绿树成荫,野草香美,是个理想的玩乐场地。
去填沟里玩耍一般在下午的时候较多,玩得时间也长。先到三两个,等上一会儿,小伙伴们就聚齐了,然后开始游戏。游戏的名堂很多,有老鹰抓小鸡,有过香炉,有时也干仗,双方分开相等的人数,各选一个领头的,约定规则,然后分开人马,一方埋伏在草丛里,土堆后,一方进攻。学着电影里打仗的样子,埋伏的一方都头扎树枝坚守阵地,看到对方进攻便狠命地扔土坷垃,土坷垃是松软的,一旦打中对方,算中弹牺牲,便退出战斗。也有勇敢的,被土坷垃打中照样前进,嘴里喊着〞冲啊〞,这叫轻伤不下火线,直到占领对方阵地,然后押着俘虏撤回树下。一场战斗结束,双方的人都是浑身是土,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然后在树下休息。
休息够了,又下方,两个人下,一群人围着看热闹。下方的名称叫老虎方,一只老虎十五只羊,将土块平摆在画好的方格里充作羊,一个较大石块算作虎,一步一步挪动土块向老虎围扰,稍不留神被老虎担上一担,羊被吃得剩下3只算输,老虎被羊群堵在角里也算输,输的一方换人。这样大家都轮着当老虎当羊,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下来,这时听到父母的呼叫声各自归家,又相约第二天饭后集中。
第二天照例又陆续到了填沟集中。也有个别没到的,那是随母亲到姥姥家了。反正多几个也行,少几个也无大碍,玩耍的形式也没什么新鲜花样,也没有什么好玩具,无非又是猫捉老鼠,双方干仗之类的,只有伙伴群里加了新人,才能略有变动,无非是那么几项,大家狠命的玩,尽情的耍,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一个个回家的时候灰头土脸,少不了被父母一阵责骂,第二天照旧,这样的一天又一天,直到上了小学方才作罢。
最开心的要数深秋时节了,一到那时,高垄上的酸枣红了,圆溜溜地挂满了树枝,大老远就能望见,馋得人直流口水。我们就找几个长杆在下面打,下面够不着了又跑到上边打,最后树枝上所剩无几了,还要用土坷垃狠命的砸上一通,直到打完为止,也就过足了酸枣瘾。
冬天天冷是不常出来玩的,只有春节前后下大雪的时候偶尔偷着跑出来打几场雪仗,或者堆几个雪人,常常弄得从头到脚湿了一大片,虽然手脚冰冷,但心里却感到开心极了。
我们的童年生活是枯涩无奈的,玩耍的方式也极单调,倘没有填沟里那块天然的游乐园,也许更加枯燥乏味了。
后来小玩伴们一个个上了学,去填沟里玩耍的机会就少多了,有了新的同学,新的朋友,也有了新的玩耍方式,不像以前那么玩得野了。不知那一年,村西的山上发大水,加之数日大雨连绵,填沟里的土窑洞被冲塌了,树也东倒西歪没了正形,再后来人们就把没用的东西倒满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堆集的越来越高,小沟都快被填平了,但人们还把那个地方叫填沟。
到现在,填沟的名字也没变,依然是填沟,只是成了垃圾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