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家有牲畜(随笔)
土地分产到户后,农家没有牲畜是非常闹心的一件事。几口人十多亩地要耕要种要收要整,离了牲畜是万万不行的。在大忙季节家家户户都是抢种抢收,生怕误了农事节令,没有牲畜的只好央人求人,雇人雇畜来干。待到人家弄好自已的地,才能给你干,急也没有办法。一来二去只能马马虎虎去种去收。买头牲口吧,一头牲畜少说也得千把块钱,加上配备马车等物,也不是容易备齐全的,只有一年年慢慢熬着。
我家好运气,队里分地分牲畜农具的时候,母亲抓闸抓了一头草驴,父亲在生产队本就是车把式,驾车,耕地都有经验,六口人的地摆弄起来就如鱼得水省事的多。
父亲对牲口有一种特殊的偏爱,他为草驴配上了崭新的套合,套合顶上扎了两簇红缨条,还购了一个脖子上带的串铃。鞭子上也扎了红缨子,为了使草驴保持干净,我家专门腾出一孔窑来喂牲口,窑前是驴圈,窑后是草房,窑内再放上犁,耙,耧,杈把,木铣,镰刀,麦绳,扫箒,笼筐,铁锹,锄把,镢头等一应农具,极像一座农具库房。
起初的两三年,我家的草驴在农业生产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农闲时候父亲还驾车搞点短途运输的小副业,给人拉煤,拉粪挣点辛苦钱,直到草驴怀了崽,便不轻易让它驾车了。
草驴产下一头骡驹可喜坏了父亲,由于是家生的,一家人特别呵护。当时已上初中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假期里,星期天割些青草作为添补。骡驹一天天长大,到半年左右的时候,就能调教了,先让它学驾空车,再让它拉犁,主要是吆喝牲口的口令,喊〞驾〞它就走,喊〞吁〞它就停。经过几个月的实际驯服,骡驹长成了大骡子,它比草驴更高大壮实,骠肥体壮的骡子替代了草驴的工作,使唤起来得心应手,劲也大也卖力气。可养了三年多的草驴却年老体弱,父亲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卖掉了。
从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末,我家的骡子可谓是功不可没。除了地里的活以外,家里凡是需运输的全由骡子承当,全家人也一直细心喂养它,尤其耕地,割麦,收秋的忙时,一家人对它更是照顾,草料里边常拌些玉米黑豆让他吃。打麦场上过筛漏下的小麦粒也喂了骡子。初中毕业后,我在家的时间不是很多,只要一回去就要到圈里去看看,有时也给它拌拌草料,加点麦麸,喂点玉米,铡点青草,农闲的时候,我还从圈里牵它出来,系到院外老槐树下的阴凉处,让它透透风,乘乘凉。每逢父亲驾车回来的时候,我就拉它到院外的干燥处打打滚,让它舒张舒张。
骡子的脾气很好,不像有的牲畜见了生人又踢又咬。我家的骡子很温顺,就连我儿子五岁多的时候都敢牵着它的缰绳从院内到院外。喂养它将近十五年,全家人对骡子都是有感情的,到九十年代末,村里的牲畜已经少之又少了,父亲还不肯卖掉骡子。养在家里实在再无用途,骡子没有了用武之地,祖母和母亲再三地劝父亲卖了他,父亲便牵着骡子走了二十多里地,在万安牲口市上卖掉了。
据母亲说,骡子卖掉后,父亲很是难过了一阵子,我回到家也一直没敢问过父亲,生怕勾起他老人家的伤感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