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懂】乡村的打麦场(散文)
站在城市的边缘,总爱把目光投向远方,心底有一种深情的思念会沿着目光到达,那个地方叫做故乡。往日的故事似乎都被时光掩埋,记忆的指针生动地跳回原点,嘀哒着那些浓浓淡淡的情感,起起落落的心情清晰地拨动着昨天。走过一程程山水,看过一季季花开,只有故乡才是最美的风景。
想起乡村,就会想起乡亲们在烈日下挥着镰刀弯腰收割庄稼的情景,还有打麦场里忙碌的身影和拖拉机的轰鸣声。现如今,当收割机代替了往日那繁杂劳累的程序,许多东西都渐渐被淡忘了,镰刀不再锃亮地歌唱,拖拉机不再拖着石磙一圈圈地碾压麦穗,打麦场也不再平整光滑了。
记忆里,打麦场上那热火朝天挥汗如雨的场面充分展现人们对丰收的喜悦对生活的热情以及对幸福的期盼,在那个年代,打麦场既是乡亲们艰苦奋斗的战场,也是丰收胜利的会场,那些精彩壮美的画面让我至今难忘。
村里的打麦场一般都在村子的边缘,宽敞通风且又离家近的地方。那一块块空旷平坦的打麦场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村子周围,任凭四季的风吹着它毫无包裹的躯体,依旧用它宽大的胸怀迎接着乡亲们每一个丰收喜悦的日子。
小满之前,就要拾掇打麦场了,先要用铁锨铲去场地边蔓延的野草,把场中有被牲畜拱出坑洼的地方铲一些土填上,一场小雨过后,趁着清晨场上微湿时牵着老黄牛套上磙架,后面拖着一把压着泥巴的艾蒿,一圈圈地沿着场地碾压。木制的磙架与石磙的接口处,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像在彼此唠叨着沉寂了一冬的心事。等到太阳露出红红的笑脸,场上已是光滑平整,只等着麦子金装登场了。
当布谷鸟的啼叫划过天空,地里的麦子就一天天地成熟了,金黄色的麦浪随风翻滚,飘散着阵阵麦粒的香味。乡亲们见了面都满面笑容地打着招呼“麦子黄了啊”“该开镰了呀”,话语里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一大早,沙沙沙的磨镰声就已经响起来了。踏着清凉的露水,一家人个个精神抖擞地开始挥镰战斗。用同样的姿势弯着腰,你追我赶,麦子在镰刀的挥动中哗啦倒地,太阳渐渐地散发着威力,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掉,胳膊被麦芒扎得一道道红印,浸着汗水又痒又疼。一块块麦子收割完后,又扎成一捆捆。
成捆的麦子被运往打麦场,堆成高高的垛。每家的场上都堆着几垛,小山似地围在场边。每天晚上收听天气预报,赶着天气晴好的时候,开始铺场打麦。不能太早,在家吃过早饭,把扫帚、木叉、木锨、木筢等用具都拿到场上,待到场上露水干了,一个人上到小山顶扒开麦垛,下面的人把麦子一捆捆地拖到场地中,并把捆麦子的草绳解开。麦捆间隔一步左右的距离,近了场里铺不下,远了又不够铺。铺场时,几个人站成一横排,一手搂着散捆的麦子,一手半扶着,顺势铺成厚薄相当的一行,一人负责一段,一边铺一边向后退,后一行压着前一行,只将麦穗露在外面,整个场有如前仆后继的金色波涛。
铺完麦子,可以喝点水稍作休息,坐在树荫下,看拖拉机在场地上一圈圈地旋转,像在碾压着一串串日子,一串串从麦粒撒进土壤再由青变黄的日子,收获可不就是由一个个辛苦的日子积累起来的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句话就是农村的真实写照。
来来回回地碾压,麦粒渐渐脱离了麦壳的包裹,乖乖地落在麦秆下面,也有一些调皮的麦粒蹦落在场地边,需要用扫帚把它扫到麦秆下,以免被石磙压瘪了。一圈又一圈,麦秆被压得平平展展,在阳光下泛着白亮的光,就该翻场了。几个人左右相连,从铺场的最后一行开始,用木叉把贴着地面的麦子翻到上面来。大家说说笑笑,在一挑一翻中轻松简单地翻完了全场。
第二遍的碾压就比较简单,差不多几分钟拖拉机的突突声就停止了,最后一道工序是起场。先用木叉把麦秸秆挑起来,轻轻抖落夹在中间的麦粒,再一堆堆地放好,然后由大人们挑到场边堆成麦秸垛。麦秸秆整理完,已是中午了,让麦子在场上先晒着,等下午再用木筢木锨把麦子拢起来,然后扬场。
扬场是个技术活儿,通常是男人扬场,女人拿着扫帚打落,就是把一些落在麦粒上的杂物扫到一边去。扬场时一般先铲一锨麦粒试试风向,然后选择合适的位置站立,木锨扬起,麦粒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瞬间又如雨点般啪啪地掉在打落人的草帽上、身上,又落在地上,麦壳的碎屑和灰尘随着风飘了出去。随着木锨的起起落落,地上干净的麦粒也越积越多,逐渐形成小山丘似的金灿灿的一堆。麦子扬好后,太阳也差不多快落山了,用一大块塑料把麦子盖起来,等晒干后再运回家。
第二天半晌午时把麦子扒拉成薄薄的一层迎着太阳晒。正午,天空没有一丝风,白花花的太阳直射着大地,场地上的麦粒被阳光拥抱得发烫,它坦然地接受着这份炙热的洗礼,用力地吸收着大自然赐予的激情和养分。这个时候,拉着木筢从麦粒上走过,脚底像踩着一层热浪。木筢在麦粒上拉出一道道浅浅的沟痕,好似种庄稼时的地垄一样,这回横着拉,下回就直着拉,越是太阳火辣,越要勤用木筢拉,这样才能受光均匀,晒得透彻。
太阳偏西时,女人们都拿着一摞装肥料的袋子来场里装麦子。先把场上的麦子拢成堆,再用铁撮子把麦子装进袋子用绳扎起来。忙碌中,上学的孩子们回来了,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大点的孩子帮大人张着袋子口,小点的孩子则光着脚丫踩着麦粒,脚底痒痒地笑着。一袋袋晒干的麦子在场上齐刷刷地站着,大人数着袋子数,心里算着今年又比去年多收了些,眼睛笑得眯成了一道缝儿。有了孩子们,场上也变得热闹起来,孩子们追逐的嬉笑声,大人们逗孩子的欢乐声,还有互相询问收了多少袋麦子的男女高音,都随着热乎乎的风在场上一阵阵响亮地飘荡着。有成群结队的麻雀起起落落地在场上飞来绕去,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一场场丰收的景象。
打麦场上最怕的就是天突然变脸,眼看得乌云阵阵,雨点说来就要来,场上的人火急火燎地加快速度,顾不上麦秸还没挑完,赶紧先拢麦子。“救场如救火”,路过的人二话不说拿起用具投入其中,住得近的也从家里拿着木锨冲到场上,十几个人忙忙火火,有用木筢倒过来推的,有用木锨铲的,有用扫帚扫的,没一会儿功夫,就把麦子拢成堆,盖在大塑料下。刚收好,一阵风就挟着豆大的雨点袭来了,人们边抹去脸上的汗水雨水边笑着说:“还好,赶得及时,没被淋到。”
麦子打完后,打麦场上就只剩下大大小小的麦秸垛了,这又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或是在麦垛间捉迷藏,或是在平坦的场地上玩游戏,或是几个人使劲地推着石磙,洒下一片欢声笑语,常常是不亦乐乎地玩到大人喊吃饭才肯回家。
科技的进步推进着农业生产的发展,当收割机取代了往日的艰辛和劳累,打麦场上的热闹场景也消逝在岁月长河中,但打麦场永远不会被遗忘,那片多情的土地和那些欢乐的时光将一直在记忆中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