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酒,茶,烟(散文诗)
《酒》
站在高处,看一瓣瓣花开。
雪越来越瘦,越来越轻,脉络间隐隐露出万种风情。
我在这时,选择启程。从冷到冷,借一条暖的小径,温薄薄的酒。
入喉的热,一点点扳回遗失的春。这个季节注定要以一盏淡酒,唤醒某些眠着的歌。
肠胃里栖着的魂,总是藉一脉黄昏泅渡,雪色如梅,陈年往事轮番上场。
说与不说,醉与不醉,都无关紧要。从扉页到封底的过程,只是一帧纸的厚度。
笑也好,哭也罢,无非是风偶尔吹乱了头发。风过了,头发还在。
就像这酒,这辣,这觥筹交错,这盛世繁华,我们习惯循着风势,向左,向右。喧哗落尽,我们所拥有的,也只是一个我,也许连我也将不复存在。
谁把岁月穿成褴褛的诗篇?谁把朗月读成半圆?谁坐了谁的板凳?谁梦了谁的春天?
时光在走,影在杯中,谁遇见谁,都是定数,也是必然。
我终归还是喜欢红酒。细腰高脚的玻璃杯,被一汪情话注满,妖娆,冷艳,还有一抹高贵的漫不经心。
不必面红耳赤,不必摩拳擦掌,不必翻肠倒胃。就那么优雅地,从容地,捻一缕心思弹唱,云雾渺渺,水色之上,是清冽的眼。
如果恰恰响着一支若有若无的曲,那红就轻盈起来,在喉舌间,千转百回。千里之外,能听到打马归来的声声马蹄,方寸之间,犹见青山绿水的活泼容颜。
睡在唇间的,或许是带露的花朵,而梦,一点点青葱。
装几卷云水禅心,打磨成平平仄仄的小调,唤若干窖藏的回忆,暖明眸里的冰川。一两醒世,二钱箴言,三五枚行路心得,七八片世情冷暖,调制成酒,倾在岁月的杯盏。我们圈养的是岁月的精华,洒落在外的,只是过路的雁。
一半翎羽,一半灰尘,攥在手心。
飞或者不飞,问禅。
《茶》
你要我止步的时候,指尖上的春天刚刚抽芽。
一壶素茶,安然地说着柳绿,花红。
窗外,泊着两只鸟,一灰,一白。灰的肃穆,白的活泼。它们时而窃窃私语,时而交颈温存。我看不到它们的目光,只是,书页上投下的剪影,恍惚间多了某种柔软的元素。
杨树早已打尖了,那些排列布阵的芽孢,悄悄打望着夜的黑。只是一眨眼,一蹙眉的功夫,天空就薄得透亮了。
湮在酒里的雪色,渐渐被季节抽干,融融的绿,欲说还羞,在杯沿上,盘点着昨日的时光。
杯子里的春天正在盛开。
那些干涩的细枝末节经沸水一碰,就簌簌张开了情节,节制而柔美。
所有的行走,都只为唇间的一缕香。
泥土里盘根错节的纠缠,阳光下相依相偎的爱恋,风雨中不屈不挠的抗争……,因为与生俱来的向上向远,所以无法拒绝自然赋予的一切。
风来过了,雨来过了,灾难来过了。
枝干扭曲了,魂魄还在;叶子吹落了,道路还在;太阳隐去了,星辰还在。
存在就是一种幸福。包括那些并不讨人喜欢的沙砾,灰尘。
我们一直在行走的路上,这是生命赋予我们的神圣的职责。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荣辱得失,不过是拂过眼睫的一缕风,一粒尘。
收紧行囊,握在手心的,是越来越近的一段沉藏。
就如,这茶叶,这绿,这芬芳。
茶香弥漫,我坐在春天里,看另一朵春舒展腰肢。
行到无尽处,拈花微笑,如佛。
《烟》
烟,缠绕指间的隐性语言。
它以符号的形式存在,又以符号的命运消解,而过程却华丽而张扬。
男人嗜烟,是一种习惯。女人恋烟,是一种装饰。
习惯的养成,依赖环境、心情和时间。有人抽烟为解乏,有人抽烟为解闷,有人抽烟为解忧,而有人抽烟仅仅是因了那蓝,那氛围。
烟和手的弧度,随意而俊美。或慵懒或优雅或拙朴,都是一种语言之外的注解。
或许爱烟的人爱的并不是烟本身,而是由烟产生的距离之美。
烟之外,朦胧而神秘。
那些近距离产生的审美疲劳,随着缭绕的烟雾,缓缓散去。一些得不到、想不通的陈年痼疾,暂时屏蔽。而另一些或许并不美的事物,也因了烟雾的粉饰,生动饱满起来。
于是,烟成了心情的载体,燃烧着,飞舞着,妩媚着。
男人抽烟,谓之成熟,有男人味。于是有许多半生不熟的小子也模仿起男人来。那些淡淡的烟草香,也似乎成了男人魅力的标签,俘虏了一些女人的心。
女人抽烟,谓之时尚,前卫。试想,纤纤玉手与曼妙烟卷搭配,渺渺烟雾与迷离眼神相生,如风生水上,花行雨中,自有一种另类的美。
男人把自己戒不了的女人,唤烟。女人把自己忘不了的情,叫烟。
烟,灰色的,脱不了和现实的纠葛。
烟,蓝色的,总是与梦境粘连。
小我的烟,容易滋生大的幽怨,抑郁或者自恋。
大我的烟,常常化做前进的帆,沉舟侧畔,壮志犹坚。
大漠孤烟,是壮美;村上炊烟,是柔婉。
烟的风情,只有被心阅读,才有抽穗灌浆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