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懂】旧时光(散文)
“一声呼唤,儿时的伙伴,梦已离开,一切回来……”熟悉清纯的歌声响起在耳畔,记忆翻滚之中,我又恍惚回到了那曾经美好的旧时光……
【一】
蓝天之下,旧的村庄就这么横亘着,一条回字形的小路绵延在高低坐落的矮房之下;这并不是乡村,挨近村庄的是一条不太繁华的柏油路,路很旧,但偶尔一闪而过的大型汽车,让我们想起这是在都市;柏油路过去就是阡陌纵横的田野,田野有稻田,有池塘,每到秋日时候,一片丰收的景象让人很感到非常惬意。
村庄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西湖亭。听老一辈的人说,这里曾经叫“小西湖”,是因为当时的田野并不是现在这样,而是一汪湖水,每到雨季的时候,撑着小船,拨开两边碧绿的莲叶,在湖水中你会看到跳跃的鱼儿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看到惊飞的白鹭,张着宽大的翅膀急速而逃……那种情景只能在想象中而已,经过变迁,它就不再是“小西湖”了。
不过这里却是我们的天堂。单不说那田野,就是这条回字形的小路就充满着无数的乐趣。
小路两旁大多是高低不一的青砖房屋,很矮,至多不过两层,当然也有一些低矮的土坯房。这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玩耍地方,或躲猫猫,或相互打闹嬉戏,或在小路上踢着毽子,看着毽子忽上忽下地飞……每天都玩着各种新鲜的游戏,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空气中飘荡着嬉笑的声音。
而小路尽头那块泥土空地却是我的挚爱。不知为何总喜欢泥土散发出的香味,嗅着,心之神怡;一挖,一铲,一翻,新鲜的泥土便被带了出来,淋上适量的水,用胖乎乎的小手去触摸泥土的质感,一遍遍地揉搓,一遍遍的仔细摆弄,从稀稀的烂泥终于成了有粘性的泥土,我可以把它们捏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抑或是孙悟空,抑或是黑猫警长,抑或是葫芦娃。
做的最多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城堡。有了哥哥的帮忙,干劲自然也足。
看那城堡,扭扭曲曲的城墙,如长蛇般蜿蜒,将中间大小不一,高低耸立的建筑物包围,那建筑物,其实都是仿造动画片中的,欧式不像欧式,美式不如美式,倒是成了四不像,却别有一番滋味;用小刀将那些建筑物一丝不苟地刻画,有的居然雕刻得栩栩如生;泥土揉成的王子与公主,放置在城堡内,手挽着手,公主穿着洁白的裙子,王子绅士柔情,两人脸上如沐春风,周围是一些大臣,在一片欢呼声中步入爱情的殿堂。
许是安徒生童话看多了,许是梦想太完美,总期望一些完美的结局,当然像那《卖火柴的小女孩》也曾为之哭过,为之动容,为之用泥巴去发泄,想去用自己的双手捏一个火炉,温暖的火焰映着那张菜色绝望的脸,映着她瘦削在风中摇曳的身子,那一刻,我居然有些心酸,同时也有些成就感,仿佛看见了天堂之中,卖火柴的小女孩挥着翅膀向我招手……
多年以后,走过旧地,什么都不见了,只有那条小路依旧,房子却是高耸林立,那一抹旧的时光在岁月长河中留下永远的烙印,或悲或喜,或欢笑或哭泣,蓝天之下的旧村庄只能留在脑海里如同放着旧的电影,一遍遍地播放着,播放岁月的懂得,播放人生的懂得,播放儿时的懂得……
【二】
小路的尽头转个弯是一个台阶,下了台阶是一块青石地板,不大,青石地板上有一口突出的老井;听人说,老井是爷爷的爷爷挖的,并不太深,但泉眼很多,所以井水总是满满的;老井的四周种满了桔子树,树上都是一些青涩的桔子,名为“药桔”,是爷爷种的,如附近有人得了风寒感冒,可以上树随意摘。
爷爷的家就靠近老井,与桔子林毗邻。老井和他相望,老井同时也是村里人唯一的水源。那个时候没有自来水,人们靠的就是这口宝贵的老井,用自己的双肩担着一家人的幸福。
清晨,空气中透着清新自由的气息,鸟儿在枝头欢唱,蝶儿早忙,小路上早已经热闹起来;吱嘎吱嘎水桶发出的声音和着人们的交谈声,在晨曦微露之时奏出一曲清晨进行曲;壮士的汉子,年轻的嫂子,佝偻的老爷子,还有半大的小子,一个个都出现在画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一路洒下多少欢笑,踩出多少串大小不一的足迹。
泉水湿了一地,汗水湿了一身,在勤劳中我们用汗水浇灌了家园,用老井的水滋润了心田,滋润了生活。老井任劳任怨,泉眼日日月月,月月年年地流淌,水干了,又汩汩而来,总是冒着气泡,透着清凉,恍如一个神仙般的老爷爷,手一划,瞬间水又溢满,升腾着喜庆的水花。
我们是一群淘气的孩子,总是趁着大热天的时候,光着身子在老井边用冰凉的井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把一整夏的酷暑都扔到了天边,在欢笑的时光中,追逐嬉闹,相互泼着泉水。而这个时候,爷爷总是拄着拐杖,神情严厉地走到我们跟前,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们不要浪费水源,不要浪费老井的辛苦结晶。
我们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一小会,突然又高声地欢笑,用手拨一小点水飞溅到爷爷的身上,然后一溜烟全跑了,剩下爷爷摇着头,望着我们远去的背影,脸色露出一丝丝安慰的笑意。
老井是我们整个酷暑的宝贝,用它来冰镇最好,拿着圆圆的大西瓜放在桶内,然后吊着下井,稳固后,等一个多小时后再来品尝,那滋味真是人间美味。
到了冬天,老井里经常水气氤氲,往里看根本看不到水面,这个时候水很温很温,大人们总喜欢在井边洗着东西,叨唠着家常,风轻云淡之中又增添了一丝生活的情趣。
旧时光,老水井,不论春夏与秋冬,不论时光如何流逝,沧海桑田之中他总能一如既往地伫立着,纵使是周围的桔子树早已经砍掉,爷爷也早已经不在人世,他依旧守着,守望着一段时光,一段岁月,曾经美好的画面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或许等着停水的那一刻,老井才会再度活跃起来,用自己宽广的胸襟去包容,去懂得,去容纳一切……
【三】
最神往的还是那一片视野开阔的田野。
穿过旧马路,映入眼帘的便是犹如乡野一样的美丽景色:阡陌纵横,池塘交错,水田连天,鸟儿成群,蛙儿成片,一派生机,好不欣欣向荣。
在这,我们进入了快活的天堂,一如鲁迅笔下的鲁镇,可以到池塘里钓虾,可以去游泳,可以去田野的稻田中捉泥鳅,可以去挖老鼠洞,可以去田边的菜地里偷吃新鲜的黄瓜,抑或是捉整日在叫的知了,和匍匐在豆荚上不动的金龟子。
太多的趣事,太多的感受,太多的回忆,组合成一个太多鲜明画面的图画。
到了秋天,是最动人的时刻。漫天金黄的稻田飘着稻花香,微风一过,沉甸甸的稻穗齐齐低下了头,好不壮观。这个时候,你会看见,三三两两的汉子和嫂子,拿着镰刀在水田里收割着丰收,收割着汗水,灿烂的笑容布满了年轻的脸孔;接着老人和孩子也来了,送来了水和吃的,有的老人也都挽起了袖子,一起帮着后辈去收割果实,收割那一份喜悦。
孩子们如我们,就在他们的身后捡着遗留下的稻穗,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起,旋即又马不停蹄的卖力寻找,小小的脚丫上沾满了泥土,沾满了幸福的光环。
当打谷机的声音响彻田野的时候,也是我们最欢乐的时候,看着笨重的打谷机,在水田里划出一条轨道,我们都新奇地看着,在后面帮着大人推着,又忙不迭在前面踩着。踩脚的地方是一块活动的横木,连接着打谷机硕大的碾子,一边踩动,随着碾子飞速转动,把稻禾放到碾子上,然后飞速转动手中的稻禾,稻穗就会随着转动落在打谷机内,很新奇的玩意,当时我们是研究来研究去,总归搞不明白。
稻穗飞射,很快就成了稻谷,很快就满了,大人们停下了打谷机,走到后面清理稻谷中剩余稻禾,然后装进了箩筐,担着满满金黄的稻谷,迎着夕阳的余光,一个个壮实的身影留下一抹动人的剪影,在那段时光中是最美的,最为让人欣喜,同时也是最不能忘的。
打谷机又响动了,欢快而流畅,画面美好而温馨。旧时光中,那声音是唯一的天籁之声,真实而自然,让人一遍遍忍不住去回忆,去品味,浮现的一张张脸孔又是那样的憨厚,那样的让人佩服。
【四】
快乐之中,总是有些让人伤感。
不喜欢那些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妈妈总是搂住哥哥和我,蜷缩在屋内安全的一角;屋子是很破旧,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大风大雨一起,似乎就要把他吹倒,直至趴下;雨漏了一地,有几块瓦片也掉了下来,妈妈张着惶恐的眼睛看着,紧紧地搂住我们,催促正在屋顶忙碌的爸爸。
透过头顶的光亮,风雨之中,我看见爸爸正奋力地补救屋顶的窟窿,脸上露出一丝丝无奈,总是补好了这块,而那块又被风掀开,浑身湿透,加之天空雷电齐作,妈妈的眼中更是起了不少担忧。
终归还是会补好的,风停了雨停了,一地的水洼,爸爸和妈妈蹲下身子默默地用手把积水清理出去,一遍遍地唉声叹气。看着破落的老屋,愁容布满了脸孔。
到了冬天是最受不了的,窗户的玻璃残缺,用的是薄膜顶替,冬天的风是凄厉的,凛冽的,如刀子一般割破了薄膜,在老屋里肆虐,也因为这个原因,我那出生没有多久的姐姐夭折早逝。
一家人挤在一张硬硬的小床上,一张被褥,四个人,虽然还是比较冷,薄薄的棉被抵挡不了寒冬的侵袭,但彼此之间的身体温度,让内心温暖如春。那种感受是温馨的,是亲情融化了寒冬的冰点,妈妈身上暖暖的体温和爸爸火热的胸膛,让我们暂时忘记了寒冷,忘记了一双脚依然如冰。时不时地摩挲着爸爸的胡须茬,很粗很糙,弄得小手痒痒的,爸爸嘿嘿一笑,埋头用胡茬在我的嫩脸上不停地扎呀扎的,我便咯咯咯地笑了,一家人的欢笑响起在这寒冬的夜,响起在那段艰辛的旧时光里,那间老屋承载着爸妈的希望,承载着一家人曾经生活的苦痛,在岁月的长河中沉淀,越加弥香。
忘不了老屋那块黑色的地板,没有水泥,夏天光着脚丫子走很冰凉;忘不了头顶的阁楼,阁楼中是我儿时读书的天堂;忘不了老屋后面的养猪栏,臭烘烘的,却能看见白白胖胖的大猪,在猪圈中相互嬉闹;忘不了屋前那个老鼠洞,活捉了老鼠,用绳子小心翼翼地捆在它的小脚,然后牵着它四处溜达;忘不了夜晚中妈妈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遍遍地教我们唱儿歌,那声音真好听,一直一直萦绕到今天……
【五】
下雪是儿时很爱的时刻,每到冬天时,总期盼着下雪,虽然很冷,但一下雪心情就两样了。
下雪前是非常寒冷的,风凄厉地叫着,狂吹肆虐,气温骤然下降,天边的云变得灰黑灰黑的;不一会儿,雨夹杂着雪颗粒从天而降,不过这个时候雨还是为主,只是降落到地面时发出很大的响动,噼里啪啦的;气温直线下降,雨消失了,变成全是雪的颗粒,小小的颗粒如同一粒粒白盐,慢慢地把地面铺上一层薄薄的棉被。
我们都知道要下大雪了!
南方的冬天是难得有雪的,但我们这里却完全两样,所以每到冬天下雪是一种习惯,一种隐隐的期盼。
忽而,天空的颗粒变成了棉絮般的小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在天空中交织成雪的海洋,唯美中透着浪漫,浪漫中透着唯美;风依旧凛冽,不过气温却是回升了,不那么冷;道路的两旁开始有积雪,雪白雪白的,连同树的枝条都挂了闪耀的白色;雪,开始变大,棉絮越来越宽,越来越厚,密密麻麻的布满苍穹,真的下大雪了!
我们欣喜着,狂欢着,在雪地里留下我们骄傲的足迹,用小手去触摸雪的温度,小心地捧在手心,用气呵护着,可不一会儿却融化了,有些失落,同时又感到有些神奇。
这个时候打雪仗堆雪人是不现实的,因为雪刚开始下,还没有到了那个程度。只有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推开门,银白的雪光便映了过来,把眼睛亮花,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树上、屋顶、门前、道路上满满一片洁白,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走动,雪自然没有多少破坏。
我和哥哥总是小心谨慎地踩着积雪,去领略雪中的美景,看着洁白无瑕的雪,我的心顿时也变得空灵了。接下来就是狂欢的时刻,可以任意打雪仗,堆雪人,越来越多的小伙伴加入,给冬天增添了动人的一笔。
扫雪是我们的喜爱。拿着铁锹和扫帚,我们浩浩荡荡地四处寻找积雪多的门前,一铲一掀,虽然人小,铲不动,可人心齐泰山移,很快屋前的积雪清扫干净,连同那硬硬的薄冰也铲去了,露出地面原本的颜色。看着两边堆积如山的积雪,我们笑了,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汗水,劳动过后的欣喜充盈着整个身心。
我们扶着年迈的老爷爷老奶奶小心地走过刚开辟的道路,那一脸的菊花褶子便是我们最好的回报;我们帮叔叔推着积压在雪中的小三轮,当小三轮发动机的响声响彻天际的时候,我们拍着小手哈哈大笑;我们帮着妈妈提着篮子去田野的菜地上采摘那些没有被雪打坏的菜,但凡寻到了一颗我们无比兴奋……
雪,渲染了城市;雪,温暖了童年;雪,在那段旧时光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清香;雪,让我们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旧时光中的点点滴滴总在记忆中不经意的想起,让我懂得曾经的心酸,曾经的快乐,曾经的美好,一遍遍温暖我的心房,让我在以后的岁月中逐渐变得成熟,变得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