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时分，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大风吹着门前的粽叶树哗哗地响个不停，温度有些凉人。一些找不到归路的鸟儿四处乱叫。巷子里，滴答着屋檐水，地面上湿漉漉的，只有一两个身穿雨衣，头戴斗笠的匆匆行人。
　　 俊福之妻——寒桃，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单衣和一条满是黄泥巴的牛仔裤，气愤地在门槛上坐着，头发很凌乱，嘴唇上还留着一点血，时不时地指着门前的一间青瓦白墙的屋子骂道：“这户死人家，巴不得你家全死光，省得整天在这里碍老娘的眼。”俊福的屋子里，白炽灯微微发暗，赔祥呆呆地坐在餐桌前，捧着肚子，不敢去煮饭菜。
　　 “他娘，晚饭煮好没？”俊福从纸厂上班回来，把摩托车开到家门口问道。
　　 寒桃见了，撩了撩自己那凌乱的头发和擦了擦嘴唇边的血，但没有回答俊福的话。
　　 “他娘，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不回我的话？”俊福从摩托车上下来，脱下雨衣问道。
　　 没料寒桃还是没有回答。“他娘，今天我不是有意回这么迟的，纸厂今天推迟了一个小时下班。”
　　 俊福以为寒桃在生他的气，急忙地说道。寒桃还是没有回答，饥肠辘辘的俊福，看着寒桃几次都没有回答，于是叹了几口气，从门槛上的另一边进了大厅，见赔祥呆呆地坐在餐桌旁。于是问道：“你们今天怎么了？”等了良久，也没有一个人回答。俊福有点生气地坐在了餐桌前的一张长板凳上。
　　 “爹，今下午姜桂来告状了，娘一气之下又跟曦萍臭婊子打架了。”赔祥见了俊福在生气，于是拉到自己的房间里说道。
　　 “怎么又打架了啊，她们真的是天天打架过日子啊。”俊福听了，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我也觉得她们总打架不好。”赔祥说道。
　　 “本来就是，她们都是一个样。”俊福不厌其烦地说道。
　　 “儿子，你们吃饭没？”俊福问道。
　　 “没有，今天下午娘跟臭婊子打完架后，一直坐在门槛上骂臭婊子，没有去煮饭，我也不敢去煮饭。臭婊子也时不时地对着骂，刚才才稍微停了一会儿。”赔祥回道。
　　 “哦，那你先去王婆婆家的水井里提水回来煮饭菜，我去哄你娘。”俊福说道。
　　 赔祥听了，打着手电，提着水桶到王婆婆家的水井里提水去了。
　　 “他娘，你们怎么又打架了啊？”俊福问道。
　　 “还怎么又打架了！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成为她的嫂嫂。”寒桃有点气愤地说道。
　　 “你上辈子造的孽不少，嫁给他，是你走了狗屎运。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嫁到你这户死人家来啊！”俊园的媳妇曦萍骂道。
　　 “你这个臭婊子，还在这里挖苦，还在这里挖苦！你没嫁给俊园之前，他们哥弟俩关系不知道有多好，俊园见到我都会叫嫂嫂，自从你这个婊子嫁进这个家，这个家就没有和睦了，他们两兄弟就没有讲过话了，成了死对头了！”寒桃指手画脚地骂道。
　　 “你才是一个臭婊子！你才是一个臭婊子！什么事都怪我，你又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曦萍应骂道。
　　 “你这个臭婊子，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德行，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德行！是不是今天还没打够，还想再来打一架。”寒桃再次指手画脚地骂道。
　　 “来就来，我还怕了你这个贱人不成！我还怕了你这个贱人不成！”曦萍边骂边指手画脚地向寒桃的方向走来。
　　 有几个邻居出来了，站在旁边看热闹，寒桃跟曦萍的一场架，刚开场，俊福急忙站在寒桃和曦萍的中间，她们俩张牙舞爪地打，但打不到对方，尽打在俊福的身上。在旁边观看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村长的媳妇急忙赶来，边劝曦萍边拉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你跟老子等着，我们明天再打。”曦萍边走边指手画脚地说道。
　　 “打就打，老娘明天早上就坐在门槛上等着你。”寒桃吐了几口痰说道。
　　 俊福急忙拉着寒桃进屋子里，来看热闹的人也一一散去。“消消气，消消气。”俊福倒了一杯水递给寒桃说道。
　　 寒桃接着俊福手中的水，一口气全喝了，气稍微缓解了一下。“你们今天又怎么了？”俊福问道。“还能怎么，听姜桂说，那个臭婊子到处讲我的坏话，还说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去偷了男人。这种话，她也能讲得出，我能不生气？能不动火？要是不证明我的清白，以后还怎么见人？于是到臭婊子家，跟她打了一架。”寒桃咬牙切齿地说道。
　　 “哦，原来这样，怪不得你会发这么大的火。”俊福说道。
　　 “还不就是，这样讲谁，谁都会发这么大的火，你说是吧。”寒桃弄了弄凌乱的头发说道。
　　 “是，不过这架尽量少打，毕竟她是咱们的弟妹，经常打架，给别人看热闹不好。”俊福劝道。
　　 “就是因为那婊子是我们的弟妹，我才没有跟她一般见识，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被我打死了。”寒桃带点严肃的口气说道。
　　 俊福听了，没有回。
　　 “爹、娘，吃饭了。”赔祥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白菜说道。
　　 本来没有胃口的寒桃，看着煮的是白菜，有点生气地对俊福说道：“你明天到天塘圩（当地的集市）买只鸡回来，我要吃鸡肉，这白菜我不想吃，吃了鸡肉，曦萍那臭婊子，什么时候找我打架，我都有精神奉陪，且不会吃亏。”
　　 “好的，我明天中午下班后，就到天塘圩给你买一只鸡回来，给你补补身子，这一个月来，你都打了五架了，人也瘦了。”俊福回道。
　　 “咚咚咚。”姜桂敲了敲寒桃的门，轻轻地问道，“寒桃睡没？寒桃睡没？”
　　 “没睡，没睡。”寒桃边向大门走去边回道。
　　 “姜桂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寒桃放开门问道。
　　 “有点事。”姜桂轻声地说道。
　　 “那进屋说吧。”寒桃回道。
　　 “嗯嗯”姜桂回道。
　　 于是姜桂进了寒桃的大门，寒桃瞧了瞧外面黑咕隆咚的，急忙把门闩住。
　　 “嗨，俊福还没吃饭呀？”姜桂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问道。
　　 “还没呢。”俊福回道。
　　 “姜桂嫂吃没？”俊福问道。
　　 “吃过了。”姜桂回道。
　　 “到我家再吃点，不过没有好菜。”寒桃用脸帕擦了擦脸上的血说道。
　　 “不用了哈，在家吃饱了。”姜桂笑了笑回道。
　　 “俊福，你先吃饭，我找你家寒桃有点事要聊。”姜桂看了看寒桃，对俊福说道。
　　 “好的，你们女人的事，我就不听了。”俊福回道。
　　 于是寒桃把姜桂带进了房间。“寒桃，今天那个婊子好凶喽，你看你脸上都被她抓得几个地方都流血了，我给你带了一点六合碘来。”姜桂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六合碘。寒桃接了姜桂手中的六合碘，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几根棉签。姜桂接过棉签，给寒桃脸上的伤口，涂了一点六合碘。涂完后，又把它兜在了口袋里。
　　 “这婊子的手指甲，还真她妈的锋利，老娘差点都吃了她的亏。”寒桃对着姜桂骂曦萍。
　　 “够毒的，好歹你也是她的亲嫂嫂，下手竟如此的毒。”姜桂说道。
　　 “不过，臭婊子的脸上，也没好到那里去，当她嫂嫂，真的是我上辈子造孽了。”寒桃说道。
　　 “寒桃，你不知道，刚才我路过她家的时候，又听见她在跟别人说你的坏话。”姜桂无中生有地说道。
　　 “那婊子，竟然又在说我的坏话，看我过去不撕了她的嘴。”寒桃愤怒道。
　　 说完，准备再到曦萍家，找曦萍打架，姜桂怕她这无中生有的事被暴露，于是急忙拉住寒桃。
　　 “寒桃，你现在不用去了，刚才我过路的时候，听见她在讲，我嘴快给她打了一声招呼，她现在应该没有再讲了，而且你这匆匆忙忙地去，容易让她抓住把柄，容易怀疑到我这里。要是给她知道是我告诉你的，以后她讲你的坏话，我就不好告诉你了。还有你今天跟她打了一架了，还没吃饭，她现在吃得饱饱的了，你现在找她打架，容易吃亏。”姜桂说道。
　　 “这个臭婊子，还不停地讲我的坏话，什么时候被我当场听到了，就要撕了她的嘴。”寒桃骂道。
　　 “她最近都在讲你偷男人的事，她当着我的面都说过你好多次，对别的人，就更加说了。我每次都爱听不听的，每次都给你来报信，没有别的，就是看着她这种人这样对你，觉得不爽。自己又跟她没有矛盾，不好跟她吵，只有每次都来告诉你。”姜桂假惺惺地说道。
　　 “谢谢你，只有你每次敢冒着被别人骂的危险，来告诉我。”寒桃带点感谢的表情说道。
　　 “不用谢，据说明天那个婊子还要找你打架，你得注意一点。”姜桂假惺惺地说道。
　　 “那个婊子，明天找了我打架正好，正好把今天晚上讲我的坏话，让我生的气，一起出！”寒桃气壮如虎地说道。
　　 “这个月你都打了好几次架了，身体也瘦了许多，买点有营养的菜吃。”姜桂再次假惺惺地说道。
　　 “刚才跟他爹说了，让他明天中午下班到天塘圩给我买一只鸡，回来补补，这样，那个臭婊子什么时候找我打架我都不会吃亏。”寒桃回道。
　　 “寒桃，那你现在去吃饭，我去婊子家，跟她说说，让她平时把嘴巴放干净点，順便听听她会不会再与别人讲你的坏话了，明天好告诉你。”姜桂说道。
　　 “好的，我也有点饿了，吃饱后，明天才有精神跟臭婊子打架。”寒桃回道。
　　 说完，两个人出了房门，寒桃端着碗吃饭，姜桂拿着电筒走了出门去，大大方方地来到曦萍的大门前。
　　 “咚咚咚，”姜桂边敲门边问道，“曦萍睡没？”
　　 “还没睡，刚刚洗完澡。”曦萍边向大门走去，边回道。
　　 “姜桂姐，有什么事？”曦萍问道。
　　 “咱们进屋再说。”姜桂轻声地说道。
　　 于是姜桂进了曦萍的大门。“妹妹，今天你又跟那个贱人打架了？”姜桂假装不知道地问道。“对啊，你看我脸上，被寒桃那个贱人抓的。”曦萍回道。
　　 “哎哟，被那个贱人抓成这样，现在都还在流血，你疼不疼？”姜桂假惺惺地问道。
　　 “疼，刚才去洗澡，一碰热水，疼得我要死。”曦萍回道。
　　 “那贱人下手够重的，自己的亲弟妹都手下不留情。”姜桂说道。
　　 “上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宰了她老子，还是强奸了她娘，竟然这辈子当了她弟妹。”曦萍说道。
　　 “现在都这样了，没有办法。”姜桂说道。
　　 “的确，没有办法，这辈子看样子要跟她打过去，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曦萍回道。
　　 “哦，你瞧我这记性，刚才给你到寒桃那个贱人那里打探消息，看着她脸上血淋淋的，可怜她，给了她一点六合碘涂脸。没给她最好的药涂脸，现在我这里给你带来了。姐姐先给你涂一下脸。”姜桂说道。
　　 说完，姜桂拿着一瓶上等的药，给曦萍涂脸，且边涂边为曦萍的伤口吹风。涂完后，曦萍再次说道：“寒桃那个贱人，好狠，好狠，我这上等的药，都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好，以后可能有散不去的疤痕。”
　　 “我这脸就被寒桃这个贱人毁了，想十二年前，我嫁给俊园的时候，我的脸白如积雪，光揉光揉的，就是给寒桃那条狗抓了几次，我的脸上变得粗糙了起来了。头发原本黝黑发亮的，给寒桃那个贱人拉扯了几次，变得又黄又粗的了。”曦萍伤心地说道。
　　 “妹妹这‘仇’，你一定要报，姐姐跟寒桃那个贱人暂时没有矛盾，没有理由明着帮你，只能为你到她那里听她是否讲你的坏话。”姜桂摸了摸曦萍的手说道。
　　 “姐姐这样，我已是万分感激了，姐姐明着不要为妹妹出气，只要每天为我听那个贱人是否在跟别人讲我的坏话，就可以了。”曦萍说道。
　　 “好的，我每天只给你到寒桃那个贱人那里，听她是否时不时地骂你，是否跟别人讲你的坏话。不过我告诉你了，你千万不要跟她说是我告诉你的，这样会被她骂死，而且以后再也不能告诉你，她是否讲了你的坏话，是否骂了你了。”姜桂叮嘱道。
　　 “姐姐放心，我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我没有那么蠢呢。”曦萍回道。
　　 “对了，刚才我去那个贱人家里的时候，她又在骂你，骂你不得好死，骂你是一个生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婊子。”姜桂无中生有道。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她才不得好死，她才生着污染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我现在就去她家，撕了她的嘴。”曦萍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完，曦萍准备到寒桃家，撕寒桃的嘴，给人面蛇心的姜桂拉住了。“曦萍，你要去撕寒桃那个贱人的嘴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撕她的嘴。”姜桂说道。
　　 “姐姐，你别拉住我，你别拉住我，我今天晚上就要去撕了她的嘴。”曦萍有点愤怒地说道。
　　 “妹妹，如果你现在去了，以后她说你什么了，我都不会跟你讲了。”姜桂假装有点生气地说道。
　　 “姐姐，为何不让我去撕了她的嘴？我不明白。”曦萍疑问道。
　　 “妹妹，你这个急性子，我怎么好说你呢，你想想，我刚从她家来你这里，你现在就去撕她的嘴，肯定会知道我告诉了你，我会被她骂死，而且以后再也不能到她那里给你听消息了。”姜桂说道。
　　 “姐姐说得对，我不能这么急忙就去撕她的嘴，这样让姐姐好难下台，以后再也不能为我去听她讲我的坏话了。”曦萍冷静了一下说道。
　　 “妹妹这才乖嘛。对了，听寒桃那个贱人说，你明天又要跟她打架，是真的吗？”姜桂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