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秋之恋征文】好一朵美丽的紫茉莉(散文)
国庆放假期间,我和弟妹几家人一起回乡下探望父母。回到村子时,已见红日西沉了。先前刚下过雨,路有点湿滑。我穿着高跟鞋提着一大袋东西,不得不放慢速度,莲花碎步,小心翼翼的。突然发现,娘家门前的一块空地上,杂树枝堆里长着一株紫茉莉,有的灿然绽放,有的含苞待放,那紫红的花朵在绿叶丛中显得分外美丽。
啊,久违了的紫茉莉!看到紫茉莉,我心情格外激动,连忙停下脚步仔细欣赏。她的叶子被雨水洗过后,碧绿清亮;绿色的主茎,一节一节的,跟竹子一样;花朵由细长的花柱(萼管)支撑着,亭亭玉立;花型有点像喇叭花,五个花瓣连缀成一个圆;她的色彩鲜艳,花瓣薄如蝉翼,仿佛一阵凉风就会被刮损。
那不胜凉风的娇羞,仿佛一双温柔的双手,触动了我心底的琴弦,把我的思绪拉到那悠悠的岁月……
我的童年时代是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是物质匮乏、色彩单调的时代。那时,在农村连温饱问题还未没解决,很少人有闲情逸致去种花、养花,单位也是缺花少树,但公社卫生院却是例外。
那时的公社卫生院是一座以走廊为中轴、两边房子对开的苏联式的建筑,各个诊室在相互对开的房子里,挂号室和治疗室在靠近路边的这一头。治疗室刚在拐角处,往里面走就是住院部。在治疗室与住院部之间有连廊,连廊边就种有一丛紫茉莉。
那年初秋的一个傍晚,饭后,我突然感到肚子剧痛,痛得冷汗直流,在床上打滚。父母被吓坏了,他们连忙把我送到公社卫生院。医生给我打了针。打针后,疼痛有所减轻了,但医生说要观察一阵才能走,我就坐在拐角处休息,正对着那坛紫茉莉,一朵朵,一丛丛,鲜艳夺目,不胜娇羞,在夕阳余晖照耀下,金光闪闪的,就像个美丽妩媚的新娘。这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农村女孩来说,是多么大的惊喜啊!我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贪婪地呼吸着花儿带来的清香,竟忘却了身上的疼痛。不知不觉,华灯初上,观察的时间结束了,我恋恋不舍地跟父母离开了医院。
那时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花,但因了这花,平时怕去医院的我,胆子却变大了,甚至喜欢去医院了。
有一次是秋天的一个上午,大弟发烧,母亲带他去卫生院看病,我找了个理由就跟着她去,其实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丛紫茉莉。可惜那次是上午,没有看到花开,只看到翠绿的叶子中一根根花柱高擎着,像一根根火柴枝一样,有的上面顶着一个粉色的箭头,有的上面戴着一顶紫红色的“贝雷帽”,含羞答答,欲开还合。没有看到紫茉莉开花,虽然有点失望,但看到了紫茉莉别样的美丽,我还是挺开心的。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紫茉莉喜欢在黄昏时候开花,所以有的地方称她为煮饭花、洗澡花。因为紫茉莉开花时,正巧是农村妇女生火煮饭和帮小孩子洗澡的黄昏时分。
紫茉莉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传说。据说嫦娥奔月时,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胭脂散落在人间,开出了艳丽的紫茉莉花,而从前的女子喜欢将紫茉莉的花朵摘下,压榨取汁,涂抹在嘴唇上当胭脂用,所以,紫茉莉花又叫胭脂花。
那时我不知道煮饭花、胭脂花这些传说,但把她作为胭脂用,我尝试过的。
在我读三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用来做饭的柴草不够用,我经常要去野外打柴。那年秋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小伙伴阿莲去打柴。在水沟旁的荒地上割草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棵紫茉莉,她绽开了六七朵鲜花,娇艳欲滴,清香四溢。我摘了一朵放手掌里,用手指揉一下,手指和手掌顿时变成了紫红色,接着把花汁涂在手背上,手背也顿时一片嫣红。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告诉阿莲:“这花汁可以当胭脂用来化妆啊!”
阿莲有点怀疑:“真的?”
我说:“真的,不信我给你化妆试试?”
“好!”阿莲开心地说。爱美是女孩的天性,平时我们没机会化妆,只有到晚会表演节目时,我们才有机会化妆。我们都是学校宣传队的骨干,记得有一次我们代表学校去公社表演节目,演出结束后,我还舍不得卸妆,专门到人多的地方转了转,博得了众人的夸奖。晚上在家里用镜子照了又照,恨不得把化了妆的样子永久留下,一直到第二天,在母亲的催促下我才卸了妆。
我洗干净手,把花揉碎,然后把紫茉莉汁涂在阿莲的脸上,由于没有学过化妆的知识,我把她的脸涂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她问:“好看吗?”
我说:“很好看。”
然后是她帮我涂,估计也是涂得像猴子屁股一样的。
化妆完毕,你看我,我看你,笑得一塌糊涂,但很开心。我觉得还不过瘾,就提议说:“不如我们扮演角色演演戏?”
“好啊!演什么呢?”阿莲说。
“演《红灯记》好不好?”那时流行八个样板戏,我们只会唱样板戏。
“好!你演李奶奶,我演铁梅。”阿莲先发制人。
“我演铁梅!”我也想演年轻漂亮的铁梅,不想演年老的李奶奶,大家各不相让。
我说:“谁能把《打不尽财狼决不下战场》一字不错唱完的谁演铁梅,好不好?”
阿莲同意了,最后还是我演铁梅,她演李奶奶。
演得好不好不重要,关键是我们玩得开心。
玩够、笑够后,我们把脸擦干净,尽兴而归。我们约定,到第二年紫茉莉花开时,继续来这里玩化妆演戏。
阿莲的父亲在县城工作,母亲在农村耕田。她母亲是个泼辣、勤快的女人,在生产队开工之余,还种了很多菜,把菜拿到市场卖来挣点家用。有时我去她家里找阿莲玩,她都不允许,要阿莲在家做家务,我有点怕她。也许是积劳成疾吧,在“紫茉莉化妆”事后不久,阿莲的母亲病倒了,不久就去世了。活泼开朗的阿莲变成了郁郁寡欢的少女,我怎么安慰她都于事无补。我们第二年的化妆之约也就不了了之。
此后我再去找那株紫茉莉,发现已经不见了,周围被开垦成一块菜畦。
阿莲很早就嫁到县城去,男方家境不错,后来她和丈夫经营生意,收入颇丰。
我跟她的联系少了,只是与她一起用紫茉莉化妆的情形偶入梦来。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年与阿莲用紫茉莉化妆之后,我读完中学,然后外出读书,然后参加工作,几十年过去了,居然再也没有见过紫茉莉。其实,紫茉莉是乡间最平凡的野花,她的生命力非常强盛,只要飞来一棵种子,无论在原野山坡,或是沟边路旁,她都会在那里生根发芽、长叶开花。为什么这么粗生的花,却没有人种植呢?
也许是因为紫茉莉贱生贱长,貌不惊人,不名贵,所以才没有什么人去栽种她,所以我几十年都没碰到她吧?现在居然让我再次碰到了,是不是上天的旨意?莫非我前世今生与她有缘?我一直相信植物是有灵性的,或者说,我相信我与植物之间是有着某种莫名联系的。
是的,我喜欢紫茉莉,不仅喜欢她的美丽、她的芳香,也喜欢她的平凡、她的顽强,喜欢她带给过我的点点滴滴。
台湾著名散文家张晓枫在她的散文《常常,我想起那座山》里写道:“人类与山的恋爱也是如此,相遇在无限的时间,交会于无限的空间,一个小小的恋情缔结在那交叉点上,恰如一个小小的鸟巢,偶筑在纵横交错的枝柯间。”我与紫茉莉的恋情,也如一个鸟巢,偶筑在纵横交错的枝桠间。
在骤雨初歇、秋意渐浓的日子,因有了这“鸟巢”,那遥远的人和事,便变得逐渐清晰;因有了这“鸟巢”,家乡的人和事,便变得亲切和温暖;因有了这“鸟巢”,那浓浓的乡情,便如一个个花苞,绽满了枝头。
“好一朵美丽的紫茉莉……”我轻轻地哼着歌,愉快地进入了娘家……
好啊,霎时间的一份情,一篇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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