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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荷塘】神湖(小说)


作者:阿之 秀才,2831.7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5865发表时间:2015-10-15 21:49:43
摘要:四道风生前在拉萨的生活碎片,他眼里的这个地方,包括了大美风景下的不尽人意,一切的一切可以说都是正常的。四道风的个性里并不存在什么实际意义上的爱憎,他只是藏漂群体其中一个随波逐流者而已。然而,他却是用自己的全部生命爱着这个地方。

【荷塘】神湖(小说) 【一】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喜欢独自骑车神游的兄弟四道风,把自己的命弄丢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头有点发懵,本来刚才头还在剧烈的疼痛,忍不住,就吃了两片去疼片,刚刚感觉里面的那个“疼”被药物五花大绑给镇压下去,脑子里就被塞进这样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寒江雪的语气里听着明显有点惊慌:“……中午我正在吃饭,他的一个同事给我电话里说他出了车祸,问我知不知道他家里哥哥的电话,我觉得不可能。……这小屁孩千万不要吓唬我!”
   我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来回转了一阵,因为大前天的下午,也是这个时候。对,是这个时候,太阳正好游移到门口,我当时正在门口摆弄那盆白菊花。这时,四道风的电话就来了,问我在家不,如果在他就过来。我说,你过来吧,然后他就来了,在这里吃的晚饭,天黑九点多离开的,他说回去准备行装上路。说完这些话,他还习惯性地摇晃两下肩膀,努力地伸了一下脖颈,像准备打鸣的雄鸡。我一直觉得他的这个习惯动作像是要挣脱一种看不见的束缚。
   “不行!这一会儿不能让我不说话。”我又给寒江雪打电话,试探性地对她说:“说不定是他和同事们共同给你开的玩笑呢!”
   “……我再问清楚点。开什么玩笑啊!看我回到拉萨不拍扁他们!”
   这证明寒江雪并没有给我开玩笑。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寒江雪电话又打过来,还把四道风的同事的电话也给了我,让我一定去四道风住的地方看看去。这还真是为难我了,让我去一个住宅区里找一个人,而且这个住宅区我从来没有去过。在拉萨相互认识的人,特别是男女之间一般情况下都是约好地点见面,很少知道具体住的地方。我是认识寒江雪好久才去过一次她的住处。四道风他们认识多年了,四道风开始两年根本不知道寒江雪的“巢穴”。
   我打通了四道风那个同事的电话,说明了来意。他说自己还在工区上班,明天才可以抽出时间回拉萨看四道风最后一眼。他把与四道风住一栋楼的另一个同事的电话给我,说是他们工区的人统一住在这个小区的后面一栋老楼房和一栋新楼房里,四道风就住在那栋旧楼里。
   我要不是想了解到四道风是死是活,觉得这样找人很麻烦。
   梅朵林卡是拉萨西郊的一个很大的住宅区,如果没有人在大门口迎接,走进去像迷宫。如果我要见的是个机灵男人会到小区门口接我,偏偏这个人在小区某个人工湖等我。费尽周折,他去东迎接我,我从西绕了过来。此人四十多岁,瘦高瘦高的,一个老实木讷铁路工人。虽然是四道风的同事,我看不出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有多么悲伤,眼睛小得成一条缝隙,还是肿眼泡,单从他的脸部表情,根本看不透他的内心。这时候,见到四道风这样一个同事,我还是不能相信四道风的死。
   但是,他告诉我四道风真的出事了,下午可能把遗体运到拉萨的殡仪馆。
   原来不是玩笑!原来四道风真的没有了!
   我打算就这样告诉寒江雪:“四道风不是开玩笑,他真没了?”
   寒江雪电话很快就又打了过来,问我找到四道风的同事们没有。我说刚刚找到,就坐在四道风同事宿舍的客厅。
   “问清楚了没有?”
   “问清楚了,四道风没了!”
   寒江雪电话里好久没有说话,后来我听见她大声哭起来,哭声通过手机过电一样穿透我的心,我没有想到寒江雪会这么伤心,只好把电话先挂了。夜里,我做了哭泣的梦,梦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是梦里我并没有梦见四道风死了,也不是为他而伤心。什么梦?醒来我就记不得了,但是醒来还在流泪。
   我到现在不相信四道风没了,可能四道风与我的关系还没有达到让我放声大哭的程度,或者是这些年我变得坚强了,我只是心里有点凄然,想着他生前的一些言行举止,想着他每次见面给我的奇怪感受,想着他有一次与我坐得太近,——以至于说话时被我闻见他嘴里的大蒜味,想着他给我的红景天口服液,想着他走路摇来晃去的样子,想着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这个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坐在我面前使我心神不宁了。从读了四道风的书《莫使我没有眼泪》,他只要在我身边坐着,我怎么老是觉得他就是那个叫“佛肉”的早熟的男孩。
   过了一段时间,好像是已经快到了春节,寒江雪一天中午给我电话,说自己夜里梦见四道风了,还是过去吊儿郎当的样子。
   如果不是寒江雪电话里与我谈起四道风,生活的奔波忙乱使我不愿想起这个男子,红景天口服液还在那里放着,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拿起来看一眼,睹物思人一番,觉得他死得有点亏,认识我这样的人也有点亏,我没有能力把他引领到文学的康庄大道上,到现在我还没有为他做点什么。四道风消失后始终没有正正经经走进我的梦中。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起四道风就想起《莫使我没有眼泪》里那个叫“佛肉”的十岁男孩;“佛肉”经常在我梦境中出现,并且拉着我的衣襟叫我妈。
   寒江雪说自己只要与朋友出去聚会就想起四道风那个兄弟,现在才突然感觉,四道风是一个最大方最不计较什么的朋友,活着的时候曾经使她在西藏的生活多姿多彩。她要我写写四道风。四道风好歹还出过一本没有书号的书,在博客里还是两个群的群主,好歹也是与我们这两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相识一场。
   寒江雪电话里说:“北风,希望你好好地为他专门写一篇文章。”在寒江雪眼里我还算是能写的,但是究竟能不能写好关于四道风的文章,我自己丝毫没有把握。
   四道风是寒江雪在西藏结识的第一个驴友。我先认识的寒江雪,然后寒江雪就把四道风介绍给我认识。这兄弟的模样看上去挺让人不可思议,给人的感觉很空灵,不是四大皆空的那种,是对什么都心不在焉的那种。你说地上发生的事情,他会去望着天空发呆,你若说是天上的事情,谁知道他是看天呢还是天上鸟儿。只要看见他仰着脸说话,我甚至觉得,“聊天”这个词都是他发明创造的。我说的空灵就是没有一点心机,并不是说他不聪明,是觉得他是一个纯粹活在精神世界的人,俗一点的说法就是精神颠三倒四的人。拉萨这样的人多了,男人女人都有,不是佛祖教化的,是生活磨砺出来的。四道风这样的男人,如果在拉萨大街上遇到了,也没有人介绍认识,就是走个对面,在人们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游走在拉萨的外地人罢了,是个有点游手好闲的走路谁都不看(甚至也不看脚下的路的),身子有点摆来摆去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这样神情恍惚的男人,相貌又平平的,又不会讨好女人,如果唱歌唱得好了的话,就是舞台上那个杨坤的样子。寒江雪说他根本就不会唱歌,说有一次他们进歌厅唱歌,四道风只吼了一声歌曲,那声音像他甘肃老家的驴叫,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后来大家在唱歌的时候,他已经烂醉如泥,回家的时候还是大家七手八脚把他硬填进出租车拉了回去,还吐在了出租车上很多污秽物。后来大家喝酒唱歌就不愿意叫他,说他不好玩,又不会唱歌又不能喝酒。
   “我好不容易从工区回拉萨了!你们喝酒唱歌,我负责付账可以不?”四道风这么恳求朋友们。
   朋友们一听他这么说,提前商量好如何把喝醉酒的四道风弄回家的事宜,两个人抱脚,一个人抱醉酒者的脑袋,哪两个人抱肩膀和屁股,最后一定还要有一个人准备一个垃圾袋接四道风吐出来的污秽。抱脚的两个人强烈要求拽胳膊,说四道风的脚臭太难闻了,准备垃圾袋的也提出抗议,说自己祖上都没有掏大粪池的。后来一伙人就石头剪子布。这都是玩笑话,其实四道风很讲个人卫生的,就是没有酒量,半杯酒下肚脸就涨红。
   四道风既不会唱歌也没有酒量,但是他负责付账,这还不能不让他跟着。
   竟然还有这么傻的男人。
   后来寒江雪顺道经过四道风所在的工区,看到了高寒地带的工区里包括四道风在内的四五个男人,都愣怔怔地看着她,连起码的客气语言都忘了说了,好像她是天外来客。几个男人的眼神和说话的声音,她听着就像嗓子眼里卡了什么或者是喝水呛了。四道风后来说是风太大呼吸困难造成的,休班回拉萨住一段时间就会见轻。寒江雪认为就是那么一个“神奇”的地方把四道风“整”成这个样子的。四道风却不赞成寒江雪的话,他认为自己工作的地方很好的。
   他出了一本书,是博客出版物,送给我了一本,书名叫《莫使我没有眼泪》,没有主题,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可能是在西藏生活久了,想卖弄一下自己的见识,到最后他还写了藏地一个寺庙活佛的圆寂“虹化”,跟他亲眼看见了似的。这本书极少数人看了会走火入魔的,一般人看不上两页就会把它当垃圾扔了。没有眼泪还不好啊!硬汉子是不流泪的;经常流眼泪在西藏这个地方就是沙眼病。有人曾建议四道风将书名改成《我不是神经病》。
   我不得不承认,在四道风这个兄弟还活着的时候,他游离于现实的恍惚症状早已传染给我了,使我用两晚上把他的书《莫使我没有眼泪》阅读完,我甚至觉得他本人就是那个早熟的让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美女怀孕的叫“佛肉”的十岁男孩,这个早熟的孩子,是有着前世轮回的记忆,而且生下来睁开眼就会遗精。佛肉的妈妈一直认为自己的孩子得了先天性绝症。
   但是,四道风有时候的其他行为,使我又觉得像极了十岁佛肉住在精神病院的五十岁的儿子。十岁的佛肉告诉人们,那个戴着八十年代警察大盖帽的精神病人是他前生的最小的孩子。后来人们查了戴大盖帽精神病人的个人档案,发现他是一个大官下放农村时和一个富农的女儿生下的孩子。小说的结尾这一伙儿乱七八糟的与生活格格不入的人因为一件很小的原因,来到西藏,然后在拉萨的旅游中巴上相遇,一起去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探险,在一个小寺庙亲眼目睹了佛教高僧在日落时分的虹化过程。老实说他写的这些西藏的事情,只有那些没有来过西藏的人才信以为真。用寒江雪的话说——鬼才相信。
   我也把自己的几篇散文让他提意见。他说我的文笔太老套,没有耳目一新的感觉;思想是新的,本来是想告诉读者一个另一种深刻西藏,但是你表达的方式不对头。如果是新的构思新的词儿,绝对上畅销榜。
   “怎么才是新呢?”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写,写了也没人看,若有人看我就是畅销书的作者了。”
   “那你把我的文章修改一下让我参考好不?”
   “最好你自己认识到了,自己动手修改才是进步。”
   “故作高深吧你!”
   但我还是在心里考虑四道风的话。让我摒弃习惯的写作手法,这有点难度,对于我来说四道风的话有点像费解的藏头诗,我早就感觉到自己文字的不足,但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改变。就像一层窗户纸,只等点破。但是四道风还不是那个点破窗户纸的手指头。
   “你悟性还是很好的。”
   听了四道风这句话,我笑起来。听口气他真像个文学大师了。
   我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文章要表达的内容就是悟性。你文章的内容不错,就是语言不吸引人。”
   我不敢听他说了,再听就把我带到深沟里去了。
   我有一篇散文里有这样一段记述与四道风交往的一些感受的:……四道风是个三十来岁的单身男人,据他自我介绍说,只是在拉萨上两年班,然后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过两年又轮到他来,用他的话说“我就是要去艰苦的地方”,就又过来了,并不是他的精神多高尚,主要是想来西藏。西藏只不过是海拔高了点,对于某些人来说氧气缺点(对于适应这个环境的人来说,什么也不缺),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艰苦,对于像我与四道风这样的找寻精神依托的人来说是净土了。他们所在的那个工区可以说是天上人间的一角,自然美景美不胜收,就是人太少了。就这么换来换去的他在拉萨转眼就十年了。四道风长得有些像歌星杨坤,不同之处就是,杨坤太胖,四道风又太瘦。
   ……
   寒江雪看不惯四道风许多个人行为,教训起来像是教训自家亲兄弟一样,而四道风从来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急了,只会笑嘻嘻问一句:“我有那么差劲吗?”
   后来,四道风给我和寒江雪送了一本自己写的书,没有书号,又是限量的,博客出的书,书名叫《莫使我没有眼泪》,内容是讲一个叫佛肉的十岁男孩,有一个五十岁的有血亲的儿子。这个大儿子进了精神病院后,又被查出精神完全正常,而这个叫佛肉的男孩子却异常的成熟,成熟得让一位成年美女怀了孕。其实这本书的内容并不重要,摄人心魄的是一些文字组成的语言,文字组合成的书面语言像生死谶语,让我入魔了似的快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用了三个晚上看完这本《莫使我没有眼泪》,我真没有掉眼泪。可是我却用了两天时间从书的氛围中挣脱出来。就在我刚恢复了元气,四道风打来电话问我,他的书我看了没有。
   我说看了,像看梵高的抽象画。
   他问道:“不会吧?我写得很易懂的!”
   一个那么抽象的人怎么可能写出易懂的文章啊,没想到他自我感觉还这么好。
   我说,每个人读书的感受是不一样的。问一下寒江雪就知道了。四道风就急着找来寒江雪。寒江雪用自己特有的轻声细语不屑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了几页就扔那儿了,那也叫小说啊?”

共 38169 字 8 页 首页1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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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耐人寻味的传奇小说。小说以第一人称,深情地回忆了好友四道风生前在拉萨的生活碎片。“他是个藏漂,漂了十年了;但他端的是铁饭碗,是那种行动不自由的、要听从调遣的所谓混饱肚子的工作,而且他还是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的。”他喜欢唱歌,歌声却让人不敢恭维;喜欢和朋友喝酒,却常常不胜酒力。他热爱生活,喜欢骑行,感受生活的乐趣。出过一本书叫《莫使我没有眼泪》,博客里还是两个群的群主。他喜欢户外运动,一次纳木错独自骑行,被一辆大货车撞飞,让他的好友“我”和寒江雪陷入了对他深深的怀念之中。不得不使我拿出笔来,写写自己眼中的四道风。“我”觉得他是一个纯粹活在精神世界的人,一副玩世不恭,很随性的样子,不与人斤斤计较。在我的眼里,“这兄弟的模样看上去挺让人不可思议,给人的感觉很空灵,不是四大皆空的那种,是对什么都心不在焉的那种。”带着我们去洞穴式酒吧,一个让人迷茫的地方,也是一个流浪者歇息的地方。他也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为了救她,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几颗牙齿。最后,也是为寻她,在去往神湖的路上,他却意外身亡,的确让朋友难以接受。文章语言具有穿透力,小说情节感人,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好像就站在读者面前。文中多次提到“佛肉”,意味深长。一个年轻生命的离去,带给人的总是伤感。一篇感人至深的中篇小说,值得细品慢读,倾情推荐共赏!【编辑:阿巧】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51018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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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阿巧        2015-10-15 21:55:00
  感谢作者赐稿荷塘!荷塘因您更精彩!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2 楼        文友:阿巧        2015-10-15 22:05:26
  文章采用了欲扬先抑的写法,看似四道风的生活没有章法,但其实,他身上有许多优点:善良、热爱生活、重友谊、讲义气,性格鲜明。一场车祸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小说中有一段作者想象他死前内心的独白,他是如此热爱生命,然而危险来临时他又是那样无助,读来让人感动不已。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3 楼        文友:阿巧        2015-10-15 22:06:27
  问候阿之老师!祝愿老师在荷塘创作愉快!佳作频传!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回复3 楼        文友:阿之        2015-10-16 10:51:52
  谢谢您!
4 楼        文友:阿之        2015-10-16 10:51:22
  可能是喜欢安静的原因,我这个人名利心不重。《神湖》这篇小说完成已经四年了,就像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也像是一件等待有缘人的物件。在此我会贴出几篇我的老师李佳俊(原《西藏文学》主编)和鲁院师弟(赵卡),还有文友(司药)的品论文章。
5 楼        文友:阿之        2015-10-16 11:00:36
  不屑于和无神论者继续争辩
   ——阿之的小说《神湖》读后
  
   赵卡
  
  
   作为一种秘密的修辞,《神湖》这个标题是提喻式的。限于篇幅,我就不复述阿之的小说《神湖》了,和诸多善于开头的经典大家一样,阿之的“那个喜欢独自骑车神游的兄弟,把自己的命弄丢了。”起句就有种决断的魅力,随之,作者将她的扼腕叹息赋予了至深的同情,“觉得他死得有点亏。”和那些居高临下的虚妄者相比,作为藏地题材写作的一份子,阿之对于文化上发生的误读的偶然性荒诞似乎不屑于纠正,以这篇《神湖》为例,她写得随意而轻盈,但表达出来的意味却耐人寻味。
   寺庙里的出家人总以为自己是离神最近的信徒,这是个离谱的必然论,拿西藏这个离神最近的地方来说,有神论却又那么觉得让人莫名其妙的确实发生了,套用王尔德的一句话说,神不过就是谣言。阿之的小说是叙述现实中发生的人的命运,他的描述如同本雅明对波德莱尔那样观察的精确,“四道风是寒江雪在西藏结识的驴友。……你说地上发生的事情,他会去望着天空发呆,你若说是天上的事情,谁知道他是看天呢还是天上鸟儿。”“四道风这样的男人,如果在拉萨大街上遇到了,也没有人介绍认识,就是走个对面,在人们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游走在拉萨的外地人罢了,是个有点游手好闲的走路谁都不看(甚至也不看脚下的路的),身子有点摆来摆去的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这样神情恍惚的男人,相貌又平平的,又不会讨好女人,如果唱歌唱得好了的话,就是舞台上那个杨坤的样子。”为了深化我们对西藏的理解,看得出来阿之不屑于和无神论者继续争辩,如同四道风本人所发的感慨:西藏这个地方就怪!可以把一个老年人变得十分年轻,也可以把他这么年轻的人催老。
   《神湖》的姿势有点松散,夹杂了支离破碎的叙述、描写、散文、故事、诗、引文和书摘等不同文体,我想这是阿之故意为之,反衬了一个叫四道风的重要的生活事实被充塞进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片段中,这些片段包括友人的回忆、个人的博客和诗句、小说作者本人的各种文体,拼接成为了一个诚实的意料中的传记出来,这有点像电影《公民凯恩》的绕圈儿技法。借用小说中的一句话说便是,“四道风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走了之后,可能没有多少人能记住他。”奈保尔授权的传记作者弗伦奇在他1980年做过的一次访谈中说“在英国,人们对自己的愚蠢非常自豪。愚蠢和游手好闲是生活在这里的代价……真的,住在这里像被阉了一样。”作为读者,将英国换成拉萨谈四道风,我是多么有同感,我喜欢阿之小说里这个叫四道风的纯粹而愚蠢的孩子,他才是离神最近的与众不同的少年。
   对西藏题材的刻意以求得惊世骇俗的效果是藏漂文艺分子的不良嗜好,这是阿之需要警惕并退避三舍的,当然阿之的随意小写西藏虽谈不上为一种恶作剧的形式,却也不乏挑衅的意思,她可能深深不安于她写作的难度,但她绝不会装疯卖傻激怒抱着好奇心的读者。《神湖》无法像阿来、扎西达娃那样的作家处理西藏的重大主题,这篇小说以一种低调的风格来宣称藏漂群体的重要性,我相信阿之没有自我拔高的野心并不能说明她削减了对崇高文本写作的渴望。
   最后我想说,我不愿将这篇小说看做是一个悲剧的文本,它使用的素材关于四道风的缺乏条理的漂游、生活、恋爱和文艺等,甚至,我几乎从相反的方向看到了一个快乐的灵魂,尽管,我也喜欢结尾这一句,有一种无能为力但迷失于幻觉场景之中的含蓄,“我们俩都没有这个力量挽救四道风。”
  
  
   2014-11-12
  
   作者简介:
  
   赵卡,1971年生于内蒙古,从事诗歌、小说、随笔和理论批评写作,作品散见《大家》《钟山》《长江文艺》《山花》等刊物,现居呼和浩特。鲁迅文学院22届高研班学员。
6 楼        文友:天龙        2015-10-17 05:56:22
  祝作者在荷塘写作快乐、佳作频出!!
7 楼        文友:阿之        2015-10-17 15:12:33
  找寻出口——读《神湖》随笔
  
   作者:司药
  
   《神湖》以男主人公非正常死亡开篇,本以为会疑团丛生、惊悚刺激,深入情节却别有洞天——男主人公在单车骑行于神湖纳木错途中,遭遇车祸身亡。女主人公哀伤不已,决意追索其死亡的过程。并不繁复的故事深意来自于两位主人公都是藏漂。
   “拉萨这样的人(藏漂)多了,男人女人都有,不是佛祖教化的,是生活磨砺出来的。”藏漂一族多受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因为山在那里”的鼓动而来。这些人来藏地不为吃喝和赚钱,只为内心的某种情绪找寻出口。
   如同男主人公四道风。他在西藏能够“充分发挥他异常的想象力,诗歌和小说写得比穿越还穿越。”他游离于现实的恍惚情态具有传染性,把女主人公“我”也给传染了——她居然读完了他的小说《莫使我没有眼泪》。
   那真是个匪夷所思的穿越故事。写的是让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怀孕的叫“佛肉”的十岁男孩,有着一个人前世轮回的记忆。小说荒诞不经,他的其它好友看不了几页就弃之不理,女主人公却完整阅读。有说“文字是写给有缘的人看的”,或许,正是男主人公小说中的某个“点位”触动了女主人公,才使她在惊闻他的死讯后,产生为之“立传”的冲动。
   又不只是为男主人公“立传”。我将女主人公以“作者”代入,解读到她的另一番写作源动力——在西藏、去神湖,藏漂都是为了找寻内心某种情绪的出口。
   这种情绪就是向往本我的快乐而不得。弗洛伊德在《文明及其不满》一书中这样推论:作为文明社会的一份子,我们得远离个人生活的混乱,远离那些有违道德的身份……因为不得不抑制那些以快乐为导向的本能行为,这会招致我们的不满情绪。
   先说男主人公。这个三十来岁的单身男人,被父母“第一代援藏人”(他父母已亡)的佛光罩着成为青藏铁路的技术工人。铁饭碗、高工资,一切吉祥如意。单位实行的是轮班制,可宁海亮说“我就是要去艰苦的地方”,就又来到拉萨山里的工地。其实,作者知道,“并不是他的精神多高尚,他就是想来西藏,想来这个找寻精神依托的秘境。”
   “他骑着单车,有时候有伴儿,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出发,走过西藏所有能够走到的地方,遇到很多在路上的人。”这个单车“在路上”的人,尤其偏爱纳木错。“在他的眼里,纳木错是自己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的生母。纳木错也是自己梦中的绝色女子。”
   孩子依恋母亲、男人倾情美女,男主人公的心理需求在西藏都得以满足,所以,他流连于圣山神湖,幸福而充实,恣意而任性,包括他的死。死于去纳木错的途中。去到母亲和恋人那里,他不该有什么遗憾。
   可纳木错毕竟只是他的虚拟美女,现实中男主人公为一段情缘所伤。他在楼顶邂逅一个女子。他和她的“楼顶恋情”越演越烈,“有时候是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时候是她想他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可女子还是被物质和世俗挟走了,于是这段空灵的爱情,终成绝唱。
   男主人公因此颓然。“他似乎想不起什么人生有意义的事情,算了,他心里说。”一声“算了”,令人魂魄一震——漂在西藏的人,就是因为无法说服自己“算了”,才来到这个离天很近的地方,算清楚、做了结,为内心的情绪寻找到出口。
   这个经常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只想体验一下睡在外面无家可回的童年往事”的人,在他的博客里,小说、诗歌“妖雾弥漫”——男主人公在用文字和生活方式证明他的与众不同。“我的话他是不会听,寒江雪的话他也不听,我们俩都没有这个力量挽救四道风。”的确,没人能靠外力获得灵魂的拯救。自己才是自己的心理医生。
   四道风和他的心理医生,两者时常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治疗谁。所以,藏漂在“转山”的过程中,哪天与圣山神湖对视厘清了自我,哪天这个人才算真正地走出了生命的生活的情感的“不满情绪”。
   我这样臆想。人世间越发嘈杂,唯有藏地,缀着星星太阳月亮的天空才会矮下身子与人耳语,有人恰巧仰面听到……这该是作者构思《神湖》时,某个刹那,脑子里“咕咚”一响,文字便滚落出来。
   我把作者视为小说的另一个人主人公“我”。她也是藏飘,也背包走过墨脱。在西藏这样一个独特的语境里,她将人物、情理置于虚构与现实中,拼接、游移……最终,人物描摩清晰了,文本脉络清晰了,自我也清晰起来。在我看来,以第一人称写作的文本总是具备这样的能量——以本我的视界,蓄力一份绵厚的扩张力和无缝的代入感。
   在读男主人公小说和诗歌时,作者突然意识到,“我不能再去阅读他的这些充满荒诞的韱语文字了。”因为读出了四道风内心的某些东西,她判断这个人患有严重的世界观紊乱症。
   然而,她却跟着这个“世界观严重紊乱”的人,来到“洞穴式酒吧”。在这里,她“突然有点记起自己的前世了,好像自己真的曾经来过这里。而且,这地方也使我联想到一个母亲生生不息千疮百痕的子宫,而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子宫里出生的。”
   如果说,作者之前的写作是老实的、平面的,那么,同为作者的四道风让她豁然改变了架构文本的方式,她笔下的人物和情节也开始在当下与过往、现实与虚拟交集、游离——“其实,以上全是我杜撰的四道风的恋爱经过。就连他出车祸时的一切也是我想象的。我一边想象着四道风临死时的样子,一边对着电脑上打出来这些文字哽咽。”
   每一位藏漂的“因为山在那里”都会含有自己独一份的“文字哽咽”。写四道风所产生的“文字哽咽”令作者的习惯性写作“出位”,使得《神湖》异彩大放!如果将小说放一段时间,作者可能会惊诧于这些如呓语似呢喃如此接近灵魂的文字。
   “在拉萨只要是内心纠结,最好去寺庙里转一转,感受感受,触动触动内心,对着佛像放心大胆地忏悔忏悔,什么问题就解决了。”我想象着作者长裙拖曳、轻抚转经筒,若有所思的神态……藏漂就是为内心的情绪找寻出口而来。
   一份心理调查报告显示,有意避开人群以及经常挑战身体极限的户外运动爱好者,都不同程度地患有社交恐惧症。这些人将自己阻隔于世俗世界之外,精神苦闷、郁郁寡欢,唯有纯美的自然,才能释放他们深锁内心原态的快乐。
   “‘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他转过头来,一刹那开了窍一般,信徒念出的六字真言简直就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与希望。‘这就对了!’他感到肩头被人一拍,自己‘咕咚’一声醒了。”
   所以,心理医生、朋友知己并不能真正帮上什么,《神湖》的男女主人公已被人在肩头一拍,“咕咚”一声醒了。
   这篇以男主人公为主体的小说,女主人公赋予自己作者旁观、代述的角色。然而因与男主人公同为藏漂,她已深深介入其中,客位、主位交错,且感且思。
   作者在拉萨写出了《神湖》。这份带有女性温软、超敏,带有转经筒轻响的文字,帮藏漂找寻到了内心情绪的出口。我又在臆想。是不是惟有在西藏,面对本质的自然、宗教时,人们才有可能还原本我,安享纯色的快乐?相信潜入《神湖》的读者,已听到自己心门轻启的响动。
8 楼        文友:阿巧        2015-10-18 06:12:50
  祝贺老师的小说获得精品!精彩继续!
时光安然,岁月静好!
9 楼        文友:天龙        2015-10-18 15:50:51
  祝贺佳作斩获精品,精彩继续哦!!
10 楼        文友:清风淡雅        2015-10-22 08:45:14
  祝贺老师美文斩获精品!期待您下一个精彩!问好!
在清风徐来的日子里,捧卷诗词,斜倚在竹椅里,笑看流年……
回复10 楼        文友:阿之        2015-10-23 18:05:51
  谢谢您!您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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