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邂逅干枝梅(散文)
和很多人一样,总喜欢听草原的歌曲,欣赏草原的风光画面。闲暇,腾格尔演唱的《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一次次在我的心原恣意地流淌: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遗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
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那让人走遍天涯海角也不能遗忘的清香,那奔流在蒙古高原的浩浩汤汤的大河,怎能不让久居辽东山野的我神往呢?
应一位草原朋友的邀请,我和欣背上简单的行囊直奔塞上草原。立秋刚过,草原仍然繁茂。驱车塞上,心与高天相融,情与白云共舞。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灵魂的自由与珍贵,感觉到人是精神的载体。欣年轻漂亮,一路举着自拍神器不停地拍蓝天白云,也拍自己的明眸皓齿。心境,仿佛盘旋的雄鹰在苍穹划过矫健的羽翼,骏马挣脱了羁绊纵横驰骋。又恰似舒卷自如的白云在空中徜徉,也恍若洒脱飘逸的轻风,掠过草地,掠过湖面,掠过山冈,掠过苍茫的时空。
接我们的是朋友一家人。朋友和老伴在一座小城的文化部门退休后辗转到巴林左旗经营着一个百货商店。商店的门面不小,却是租来的,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支着两张单人床。他们每天就在这里休息。炎夏虽已过去,装满了货物的屋子仍然闷热。两个儿子虽说住在铁路公司分配的房子里,条件也十分简陋。可这一家人,其乐融融,满怀信心。
已经三十出头的大儿子,因为幼时患小儿麻痹症,右手畸形,走路也显得踉踉跄跄。多年来,在父母的影响下,他熟读中外政治军事历史,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小学学历的人。这座商店就是为这个孩子自谋生路而开的。孩子在经营中时常表现出特有的幽默和大度,一点也没有一般人担心的自卑和狭隘。
那天,在饭店,恰逢门外有位先生用轮椅推着一位身材过胖的大娘,因进不来而为难。这孩子趔趔趄趄急跑几步到跟前,厚实的左手用力把这位老人的轮椅抬了进来。大家都赞许不已。我的心中,一霎时也照进了缕缕阳光。他的心多像一块剔透的水晶折射着善良和热情。
朋友的小儿子是内蒙古铁路干线上一名火车司机。帅气沉稳,人才出众。因为顾念哥哥,从小他就像兄长似的呵护着哥哥,分担着父母的辛劳。他和他的父亲一样爱好文学,已发表不少诗文。
朋友的老伴虽然眼角已积下皱纹,两鬓已染上秋霜,依然品貌出众。她那真诚的笑容温柔的话语,让人如沐春风,恍如回到久别的故乡见到了想念的亲人。
一进商店,入眼的便是一簇素雅清丽的花束。朋友带点神秘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放了好几年了。干枝梅?我颇有些犹豫地说。一家人都会心地笑了。
这干枝梅,曾有过一面之缘。六年前的仲夏,我随一个文化旅游团到河北省塞罕坝草原。一下车,花海立刻以其艳美芬芳攫住了人们的魂魄。有人扑倒在那片锦绣之上,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有人放开喉咙纵情歌唱,有人只管调整镜头拍摄风光。喧闹之中隐约听到有人叫卖干枝梅。一小束干枝梅却要价不菲,几对热恋中的年轻人买来干枝梅编成的花环戴在头上。淡淡的花色细碎的花朵在那鲜丽的花海里实在太过逊色,我没有细看也没有去买。
善谈的朋友介绍说,干枝梅是草原特有的花,花色不尽相同,但以白色居多,五角的花瓣极像迎春的腊梅,能全身入药,但最令人称道的是它枝枯花不落的风骨。眼前这束是开火车的小儿子,一次因临时停车在草原深处,被一大片耀眼的干枝梅震撼了,在一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里采回来的。这束花放几年了,还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听到这些,干枝梅那宁折不弯的枝节和朴素淡雅的花朵在我眼里更多了几分俏丽与灵性。
虽然朋友家都很忙,还是决定把商店关上一天,我们一同去寻找两年前,他们曾带别的朋友去过的一处草原胜景。据说,那块地方相当于四百年前的一块净土,可称得上是世外桃源。还是他们驱车大胆地跃过一条沙底的河流才发现的,一般的车是过不去那样的河的。大家信心满满地准备再次走进那片桃源。
当我们奔出几百里路之后,太阳还刚刚慵懒地眨着眼。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向往中的美景仿佛就在眼前。那清澈的河水,像一条洒落人间的银河。那参差披拂的树木,遮掩着一处隔绝尘世的乐园。遍地硕大的各色鲜花吐露着甜美的笑靥。为了保险起见,快到目的地时,再次打电话,询问曾一同来过的其他朋友具体的地点。是啊,草原辽阔,草场山地高天流云,前后差几十里路,风光都很难分辨清楚。在我眼里,一出几百里,仿佛还是连绵不断的山地草原,还是蜿蜒不尽的西拉木伦河。
渐渐地,树木眼见多了起来。草原上的霸王柳据说木质十分坚硬,和西北的胡杨似的那般倔强。而那看起来并不粗壮的榆树,也有几百上千年的树龄了。一团团的骆驼草从山脚下向上绵延,把无数的生命也在草原上铺展开来。山下云朵般的牛羊慢慢地移动着,山上偶尔闪烁的星星般的影子,是一些胆大心细的牛羊在一边吃草一边悠闲地望远。
结果,在大家确认两年前看过胜景的地方前前后后转了三圈,依然没有发现那处桃源。朋友说的那两间牧屋怎么也找不到,成片的花海怎么也找不到,蜿蜒流过的河水,也怎么也找不到当初飘落的瑶池般的那一段。弯曲的河流,因为今年的干旱也瘦得几近干涸。
下了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蒙古族兄弟,比比划划问了几遍。他很确定地说,不在这。看看眼前,连成一片的新房子,看似一个中型的牛肉加工厂。不是这地方。大家都摇头叹息。试着把车开下去找找,仍然不是当年的感觉。近午的阳光炙烤着一张张焦灼的脸庞。草地散发着阵阵牧草的芳香。几簇湛蓝的野鸽子花似乎怀着不尽的歉意频频颔首。几株诡异的狼毒花仍然稀落地散在草地上,因其妖冶之美诱杀了不少昆虫。
中午了,又热又饿的一行人只好先找了一处地方休息。我劝慰着,世外桃源本来就不是轻易可以找到的。即使是桃源美景,也可能被时光与人为给改变了呢。一路上草原的美景就已足够我们陶醉和回味的了。
入夜的草原上漫天星光。每一颗星星都像一滴硕大清凉的水滴,蓝莹莹的,在幽深的夜幕下,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滴落到久久不愿睡着的眼睛里。呼吸着草原清香凉爽的夜风,整个身心都融化了,好像自己本来就是草原的一株树,一棵草,一滴露珠。
要告别了。因路途遥远,一行人趁天色未明即已返程。漂亮的欣说,车怎么走得这么快呢?是啊,这一别,草原不知何时能再见,朋友们不知何时能重逢。草原!今天,我们已感觉到与你紧紧相牵的手被渐行渐远的长路一点点松开。真想,只想,在你的怀里,再做一番缠绵。这里已是科尔沁草原的边缘,司机似乎早已明了大家的心情。车停在路边,我们不由自主地再次相随着扑进了晨曦中的草原。
初秋的凉意浸染着这片大地。浩浩穹宇下,似乎只有我们这几个身影。那渐行渐远的牧群,那恬淡秀气的湖泊,那宁静的蜿蜒的河流,还有那香风荡漾的茫茫野草……伫立着,只感觉自身的渺小宇宙的宏大,感觉到胸中飘荡着一阵阵轻盈的流云,一尘不染。心中似乎充满了生命的元气。自由地舞蹈吧,自由地歌唱吧,自由地奔跑吧!
突然,耳畔一声惊喜的呼喊“干枝梅!”
我的脚下,星子般闪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哦,真的是干枝梅!真的是!我们见到了草原的干枝梅!我们在草原上跑来跑去,好多好多,星布在齐腰深的蒿草中。她们似乎也经过了漫长寂寞的等待,等待着一场铭心刻骨的相逢。这一场草原的邂逅,激动着我们每一颗心灵。多少草原出生成长的人也未曾见过这种花。更别说旅人了。
也许我前世恰是这草原的牧女,披一头柔软的黑发,闪一双烁烁的星眸,挽着柔情的鞭儿,终日在油画般的色彩里徜徉。否则,今天,我对草原何以如此深深地眷恋,草原又何以对我如此殷殷地眷顾呢?
突然,多年前流行的《一剪梅》从茫远的地方重回耳畔:“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长留心间。”似乎,在旷远苍凉的冬天的草原上,冷冷冰雪中正傲然挺立着风姿卓然的干枝梅!
茫茫塞外,默默绽放。平凡朴素,却别具风骨。她不属于开疆拓土的成吉思汗,也不属于那些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这草原的花神,坚韧,恒定。他们甘于凄苦的环境,不求显达,只管努力开自己的花,开出自己的风骨。难怪人们如此青睐她呢。
回望草原,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你让我见识了真正的辽阔坦荡,感激你让我在茫远的旅途中邂逅了干枝梅。
陆游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藉慰心灵,擦亮心窗。
倾心于审美和静观的写作,聚焦于心灵与情感的缠绵。
或许文学的光亮并不耀眼,但“即使灯光如豆,也能照亮人心的隙罅,照亮思想的表情。
精神的欢愉,会使灵魂有光,会使天地温暖,会使生命芬芳。
让我们心相抵,手相携,一起在蓝天中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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