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文】懂(散文)
看到QQ好友上传空间一张照片,一个中年男子一手攀站在柿子树枝上,另一只手伸向红红的柿子,满枝的柿子映红他喜悦的脸庞……面对这张爽心悦目的照片,不由鼠标上移点了个赞,忽而心里泛起一缕酸涩,故乡在脑海里晃动,拉近着往昔。
故乡有很多柿子树,大大小小生长在山坡或田地边。春天在绿叶拥抱中展开一簇簇浅绿嫩黄的小花,当小柿子膨出推落花瓣后,开始步入夏天的茁壮成长,当像红红的灯笼挂满树枝,也就到了秋收的时候,不知道柿子是何感想,柿子的主人多数是有喜有忧。
小时候我们也不懂,只会跟在大人周围嬉笑打闹,等着递来其中几个熟透的软柿子,掰开红的透亮的柿子,吸食甜甜的红液汁,最后沾的嘴角和两腮粘乎乎红通通,还指着对方喊:“馋样!真丑!哈哈哈”你追我赶……
妹妹小我两岁,体格比我强壮,活泼好动,六岁那年灵敏度却象活猴,活脱脱一假小子,大人常叮嘱不许爬树,她才不听呢,常避开大人的眼,跟一帮小伙伴去玩爬树的游戏,全然不怕不顾树下什么地势,尽管玩个开心。最简单的是在树上转来转去,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从这树枝逃到那树枝,很多游戏让人惊心,比如:一会儿双手抓树枝,荡秋千一样荡来荡去;一会儿提起双脚伸在双手臂之间,然后身体翻过去,换手位置,再返回来;一会儿双手臂支撑脚心向上直直竖起,口里数着数看谁坚持最长时间;一会儿抓着树枝,上下翻动,整个身体抡起来绕着树枝转,就像风车一样……每次看到她们做游戏,我的心都会不自由自主揪紧,手偶尔会随着轻抬,做迎接状,大概是书上说的条件反射吧!时间常了也就有麻木到大意。头几次劝她不听,回家告诉母亲,我们两个都挨批,我也有责任,但妹妹恨我多事,背着母亲拧或踢打我一下跑开,那还是轻的,重的会趁我不备,用木棍和板登砸,用嘴啃,逮住哪儿啃哪儿,一次突然抓起我手,把左食指破一小块皮肉去,我追上也没办法,还没还她一下,她就来个‘鬼哭狼嚎’母亲也总以她小为题,不允许我‘欺负’她。
那一年秋收后的周末,大人在家里忙,完成作业后,听母亲的话与妹妹去割草放羊。山野里仅省下荒草和野果子,妹妹割几把草就去玩,摘野果追蚂蚱捕蝴蝶……我割很大一片荒野,却割不满草筐,妹妹的筐却满满的,我明白,她一惯的作法,偷偷把我割的放进她筐里,以前有几次,我看紧了不让她‘偷’我的,她割不满就折些树枝横七竖八撑筐里,上面盖上草,轻轻松松挎回家哄母亲开心,所以后来也不再阻止她拿我的,让她也分担一路上草与筐的重力。
割满筐,我牵着羊挪了块地方,拴住让它吃草。坐在一石块上歇息,妹妹却上柿子树玩耍,山坡上不缺大大小小的石块,多是光溜溜干净净的,尤其是那些固石,象从土里钻出来占地盘似的,奇形怪状匍匐在地或树下.草里,经过风吹雨淋岁月的洗礼,而干净光滑白里透青,让人坐着躺着都感觉惬意,而妹妹玩耍的那三棵柿子树下,裸露的大石块几乎手牵手连成片,树长在石块之间土缝里。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击的心一颤,并扯去我的目光,妹妹象只沙袋堕落进乱石从中,再没站起来,那一声沉闷的‘扑通’将我的世界砸的连空气都凝滞,片刻间的愣神后我跑近,见妹妹静静侧卧在大石块狭缝中,我呼唤着她的乳名试图扶起她抱离石缝,可她身体本就重过我,怎么扶也软绵绵的,任我抱着她的头怎么喊,即不睁眼也不回应,莫名的恐惧使我的呼喊声加大变成哭腔,终于把远处果园的一位大哥哥引了来,他闻声跑来抱起妹妹又掐又拍,也不知动到哪里,妹妹居然醒了过来,怯怯的望着我们,大哥哥说:“幸好掉进了石头空间,只是摔闷了,不然,可毁了,试试能走路不?”妹妹被扶起却一声不响也靠着他不动,大哥哥背起她:“我送她回家,你也快回家吧!”看他背着妹妹走向回家的小路,我也挎起两筐草牵着羊跟上,尽管羊认路,总在前拽着我一路踉跄向家跑,还是没追上他们。
我回到家,大哥哥早走了,母亲稍稍指责我一会儿,去准备饭菜,妹妹老实多了,静静坐在饭桌前小櫈上等到饭菜上桌,母亲把筷子往她面前一放说:“以后再偷偷爬树就别给我回家,更别想吃饭了!这次你是捡了条命!只是摔闭了气,若摔到石头上……”妹妹默不做声左手拿馒头啃着,右手一直没动,母亲发现了点什么似的,过去抬起妹妹右手臂,小手臂中间突起个鼓包,妹妹呲牙咧嘴神态痛楚,害怕的目光看着母亲,母亲似有所思一脸惊悚,抱起妹妹跑出家门。
经医院检查妹妹右手臂骨折,经医院治疗后回家,看着她的手臂用石膏夹板固定,由一条白纱挂在脖子上,问:“还疼么?”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从此很少跟我吵架,伤愈后看着小伙伴爬树,也开始叮嘱小伙伴小心,偶尔上树也很谨慎了。
柿子成熟的时候特显眼,老远就能看到桔红一片,乡亲们多是相互帮忙收柿子,然后用车子运到家附近,合做大场,去柿子皮,晾晒,捏捏软化,隔几天再逐个捏一遍,一个柿子要很多遍才成饼状,等晒的适当程度才收起,等柿饼自身外渗出一层雪白的糖霜才能吃或卖钱,听说那雪白的糖霜能治病,见过大人用糖霜治愈口疮。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反正到那季节有商贩来挑大个的好的收购。挑剩下的或去集上卖或留着吃。
后几年有了收鲜柿子的商贩,尽管价很低但省下做柿饼的麻烦的辛苦,还是受欢迎的,只是一些交通方便的柿子树会成了不法人的目标,一树红灯笼说不定啥时被偷个净光。这样一来,没有会上树的家庭人心慌乱,必须预先找好帮着摘柿子的人,或亲戚朋友或本村的乡亲,更希望找到收工钱的摘柿子人,即便管饭,心上没负担,但多数排队也抢不上那样的人,因为商贩收购的是摘来不过一两天的鲜柿子,一些摘来恰遇拒购的时间,只好自认晦气,另做柿饼。因很少有收购柿饼的商贩再来,自家送到很远的集市零卖更折磨人,一些实在老乡去外地卖常遭不幸,如邻村老实善良的老头朱三爷,为省几个钱忍饥挨饿,抱严寒露宿街头卖一季柿饼,却拿回家一把假币,望天长叹,郁闷成病。要知道做柿饼是辛苦麻烦,摘柿子是让人心惊胆颤,怕采摘中人出事故,又因为俗语相传,摘时不连长柿子的小枝丫一块折下,留下枝丫明年只吸养份不结柿子,只有连技丫折下,才换来明年枝繁叶茂柿子压枝弯,因为用杆子等器具打伤的柿子不换钱,上树枝高处梢头摘柿子则更危险,老人摘柿子的难度可想而知,老人不能外出工作,比年轻人更需要这季柿子钱,与那些家中没青壮年的贫困的家庭一样,只好顺其自然摘摘低处能捞到的,其余留在树上喂鸟‘行善’。
记得我上树摘柿子是十六岁那年,大忙季节,亲戚朋友各忙各的,找个人帮摘柿子好难,我感觉自己长大了,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于其找人面对彼此难为情还不如自己去摘,捞不到的,留在上边喂鸟!妹妹自摔伤痊愈后再不敢在树上辗转腾挪,当姐姐的更不能让妹妹上树摘柿子,我在树上由慢到快摘两天,妹妹在树下,边接筐边担心的仰望两天。不知道故乡其他年轻人,有没有象我和妹妹一样摘过柿子,但相信他们都从一季季摘柿子人的身边走过,走向祖国各地,或大学毕业安排了工作,或经商或打工或嫁人,村庄开始人口稀少,柿子树开始安静,故乡逐渐适应冷漠,回乡的感觉越来越荒凉。
不知道是人体质弱视力衰退还是什么原因,最近几年因为摘柿子出事的人多了,摔伤的,摔残的,摔死的每年都有听说。前年邻村洪武叔摔了个脑浆迸咧,去年又传来消息,因嫂嫂答应去帮村孤寡老人摘柿子,四十八岁的堂哥请了一天假,快摘完时踩断了树枝,也摔死了,嫂嫂抑郁加病今年去逝,她女儿在宁夏也没赶回来,由族人简办埋葬了。母亲常在电话那头点数着,发出沉重的叹息,怎么才能做个安全的收柿子器具呢?红火火留在树上太可惜,出去挣钱也很不容易……
一声叮咚,好友QQ回复把我拉回现实,在柿子树图片下的好友回复下边,又出现一句:已经没有人拿去卖了,除了自己采摘点吃,这些小灯笼成了山坡上的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