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扶着床沿，站起来了。老婆子问她，起这早干啥？他说赶集。
　　 集市人头攒动，吆喝的小贩还不时穿梭。白大爷穿得有些臃肿，在人流中被动前行。挤了几步，忘了到街上来要买什么，琢磨着应该是烟丝完了，旱烟管都在家搁置了好几十年，每每想起都心酸。
　　 循着街那端的小巷子走去，那里人会少点，因为都是卖些老人喜好的东西，比如黄历、烟管、拐棍、帽子、斗笠等。
　　 白大爷满身大汗地挤出了人群，来到巷口的一根电线杆旁，扶着杆子喘了几口大气。想要就地儿坐下歇歇脚、敞敞气。刚解开棉大衣前面的扣子，正要脱下时，听到身后“兹……”的一声巨响，一阵寒风吹向他解开的屏风大衣上，带了他一个人仰马翻。原本腿脚都不是很灵便，再加上这寒冬的一身套装，这么一记急刹车可吓着白老爷子了。
　　 车上的小伙子，见有位老大爷倒地上了，立即下车看个究竟。而累得发怵的白老爷子正好想要休息，只管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喘大气。立即引得众人前来围观，小伙子更是手忙脚乱，连连问白大爷：你没事儿吧，还好吗？而白大爷气上不来只能应着：哎！
　　 众人见愣头小子开着新车，想必是新手，肯定不稳妥，都齐声叫道：送医院，送医院。这一下可真把小伙子吓着了。他想要脱离人群已经不可能，被围的水泄不通，更何况还有辆新汽车停在那儿。
　　 在众人的搀扶下，白大爷进了小伙子的汽车。小伙子极不情愿却又迅速地发动了汽车，他本能地害怕被讹，更抵不过众人七嘴八舌，毕竟年轻。
　　 来到医院，副院长亲自接见。小伙子心里踏实多了，领导一定会主持公道。却被一声姑爷吓坏了。原来这老人家是副院长的姑爷，几句寒暄，嘘寒问暖。小伙子被晾在一边，几乎赤裸裸地让人视而不见。突然，老人说这小伙子人不错，顺路将我带到这里来看望你的，还不请人家到你哪儿喝杯茶。
　　 小伙子一听“喝茶”不得了，这茶可是不好喝的，一杯恐怕就得几万块。来了这地儿，再想要逃，恐怕比登天还难。他浑身一阵颤抖，冲着副院长微笑了。等候发落，希望他仁慈，得到一句温和地问话：是你啊？
　　 是。小伙子本能的回答着。自己心里还在一个劲儿的纠结，这“是”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承认我撞了老人，还是我把老人送过来看望院长您的？两条腿一个劲儿的在那里打着哆嗦，摇得副院长极其不自在，眼睛都快晃花了。
　　 上次在阎科长家见过你。他可是我的老战友！你是他小舅子吧？副院长终于挑明了他先前的问话。这让小伙子长舒了一口气，连连赔笑着再多来几个：是，是。腰杆站直了，腿自然也不抖了。正接过副院长递来的白开水时，电话响了。
　　 副院长不慌不忙地拿起电话，是法院那边打来的。刚才的一脸慈祥不见了，让小伙子又开始紧张起来，小声问了句，您有事儿？副院长严肃地说，你等等。
　　 小伙子手中的水杯摇摇晃晃，几经将水滴抖落在医院光亮的地板上。副院长叫护士将老爷子带到检查科去了，自己一直在门口踱着脚步，没再看望小伙子一眼。而他站在身后一动不敢动，心里更是渴望姐夫在这关键时刻能够打一个电话过来。
　　 一片沉寂后，一记刹车声打破了安静。副院长马上出门迎接这辆法院小车里走下来的人。姑爷在检查，哥，哪儿还劳驾你亲自跑一趟呢！那人瞪了副院长一眼，这是我爹，你姑爷，是小事儿吗？肇事人呢？
　　 一听是老大爷的儿子来了，还是法院的。这下可真要把小伙子吓尿了，他全身一阵寒冷，脸色惨白。副院长凑上法院表哥，这小伙子是老阎的小舅子，你看这事儿。要不是他，我也没今天。
　　 小舅子怎么了，那还是你姑爷。什么玩意儿，一个政府科长就耀武扬威！没他，你照样当院长，还是正部级的，信不信。这话像是在副院长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大嘴巴。
　　 话虽如此，也不能过河拆桥啊！再说他媳妇是报社的，明天搞个什么头版头条也不太好。副院长似乎很有些为难，左右逢源。这让站在旁边小伙子心中得到了些宽慰。
　　 报社怎么了？你妹子还是公安局的呢！她乱来试试，第一个抓的就是她。到我这儿来了还硬什么硬，管你什么奔驰宝马。嘚瑟个啥？自己抽自己嘴巴。
　　 这事儿，你看怎么着？
　　 把妹子叫过来商量。看他老阎能给个什么说法，落在我手上，岂可便宜了他。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我去街上是要买根拐杖，平时可以扶扶，愣被这个小子拖到这里来了。扶一把不就完事儿了，弄得这么不省心。”白老爷子从外面边说边进来了，一见儿子也站在里面，问，“你上班怎么跑这儿来了，快扶我上车买拐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