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什么爹，共产党才是你爹。
　　 哥，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没有爹你早就霍乱死了。这会儿不帮忙拿梯子，还捣乱，难不成还想往下扔石子？
　　 你小子能耐，还真把亲爹当爹啊！那会儿不是因为他，这会儿你还会跛着腿走路吗？怎么？现在大了，可以不听话了，忘了是谁把你拉扯大的。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还是你吗？
　　 俩兄弟从村东头的破窑子吵了出来，小弟一瘸一拐地抗着架梯子，而追了上来的大哥手里拿着一根大拇指粗的绳子。兄弟俩穿着空心袄子，很明显不符合他们的个子，灰土灰脸总是给人一副丧气的面孔。这如今，大哥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先前有几个说媒的，女方一看还带有个拖油瓶，甩头就走了。当哥哥的放心不下有残疾的弟弟，无心女人，解决温饱是当务之急。而小弟自幼羸弱，身带残疾，无父无母，可怜至极。
　　 二十几年的煎熬，终于混饱了肚子。哥俩便开始张罗新生活，正值邻村的傻姑娘可以找个婆家。在长辈们的撮合下，订在腊月十八与小弟拜堂成亲。恰巧，订亲席上的鞭炮一响，迎来了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人，头发胡子都白得跟覆霜的稻草一般。
　　 还没等开口，未来的岳母便一眼看出了是离家二十年的亲家。哄堂散去，喜得小弟连连作揖，终于给盼回来了。
　　 这会子你回来干啥？二十几年了，你都不想家？哥哥泣不成声。
　　 老爷子原本就羞愧难当，没脸回家，这下子又搅黄了儿子的婚事儿，这可是亲生的啊。每日更是不言不语，闷着只想四处转转。
　　 想起那晚，总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在厨房里给皇军及伪军做饭，听到他们商议说乡里的地下党都回来了，今晚要对村子突击大扫荡。事不宜迟，立即从厨房后院翻墙回来报信。谁知，三年没回家的大哥和嫂子刚进门，在房间亲热着呢！自己迟疑了会儿，鬼子就进村了，再也来不及敲门报信。只好冲出去以伪军的身份支开国军及皇军，谁知这些狠心的家伙见有灯光的地方就横扫一通。浑身一阵冷汗，心里凉了一大截，期盼大哥和嫂子平安无事。
　　 谁让你去当伪军的？这就不可原谅。每提到此事儿大哥总是如此质问老爷子。
　　 这不都是为了你吗？我知道你爹是地下党，光荣。可谁知一走就是好几年，家里就留下嫂子和你，而你又被霍乱困扰。嫂子天天跑断门槛找我这当叔子的帮忙，兵荒马乱的日子，那里去弄几块大洋。恰好嫂子碰到国军的狗子说，他们缺厨子，有军饷。让我去顶上几天，救急要紧。急是就救了，可我这辈子就搭进去了。之后的事儿你从厕所出来都知道了。
　　 大哥从厕所出来，老爷子已经把皇军及伪军带出了村子，又回归了安宁。可到房间一看，父亲和母亲横躺在窗户下，满身鲜血。村民们都说是小叔子告的密，不然怎么知道地下党们都回来了。于是，将襁褓中的小弟扔了出去，还是大哥去捡回来的。这后，小弟的父母亲从此不知去向。一晃二十几年，兄弟俩相依为命。
　　 没事儿，你瞎晃悠个啥？中埋伏了吧？这是当年专制你们伪军的陷阱，不知道吧？大哥脚步快，拿着绳子先到了村西头的枯井边。
　　 儿子？我儿子呢？
　　 儿子？你儿子，因为你，折了腿；因为大哥，活了命。
　　 爹，来了。顺着梯子爬上来吧！
　　 不用了，把我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