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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木匠三爷


作者:雪域格桑 布衣,440.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25发表时间:2015-11-04 09:51:47
摘要:一个叫“木匠”而非木匠的老头,性格怪异,做事乖张,引发多少啼笑皆非的故事。


  
   听说木匠三爷仙逝了,享年九十六岁。
   在我们村,木匠三爷算得上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文革期间,豆大的字不识一颗的他,却是革委会响当当的领头雁,凭什么?凭得就是他那张能把死驴说成活马的嘴皮和一颗自诩为党的事业粉身碎骨的赤胆忠心。
   事实上,木匠三爷那双手,这辈子未曾伐过木凿过柜什么的,“木匠”的由来,源于他那一睁一闭、一明一暗的眼睛——右眼在他小时候与伙伴们玩儿时,不幸中了一支玩具飞针后报废的。当时他被家人背到村里的诊所,医生拔出针头,配了点眼药膏就送出了门。后来那眼球日渐枯萎、塌陷,眼圈变得乌青,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处于永闭状态了。因其一睁一合的眼睛很像木匠做活时瞅线的神态,村里一些不会善解人意的年轻人就以“木匠”调侃之,逐渐的人说皆知,以此为名了。“三爷”是顺延其家族排行起的乳名。据说木匠三爷在填户籍时也曾起过一个体面的学名,终因不曾上学,那个原本可以叫得响亮的名字便永远的尘封在档案里,不说别人,连他老子都遗忘了。“木匠三爷”这名字便伴着他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
   由于形象欠佳,三爷直到34岁才得幸拣了个过路讨饭的女人组建成家庭,结束了他前半生形单影只的孤寂生活。木匠三爷在他年过半百,儿女半大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演义了一段风流史,引起村里一片影响不小的“海啸”。因春心涤荡,他迷恋上了邻村一个早年守寡、丰韵美貌的女人。为了讨那女人的欢心,他把老婆最值钱的传家玉镯送了去,可是没等尝到腥味,差点反被那寡妇的另一个相好给斩断香火。老婆得知后寻死觅活整整折腾了两个月之久。在内忧外患两头夹攻下,他像个钻进风箱的老鼠,吃尽了苦头,惨痛的教训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路边的野花不能随便采,并指天发誓,再有杂念,天打雷霹死不足惜。
   木匠三爷有个很出名的口头禅,那就是无论在何事何时何种情景下,只要他稍带点情绪,他就会甩出那句“狗娘养的王八羔子”,哪怕有时天气状况不遂他愿,他也会冲着乌云或烈日,厌恶地叫嚷一句“狗娘养的王八羔子”。听说在文革那阵,他凭着这句八字真言,指着不知多少个所谓“牛鬼蛇神”的脊梁,溅着吐沫星替“人民”泄愤鸣冤哩。
   木匠三爷脾气大,易暴易怒,而且时常和自己过不去。气急了甩东西,是他最突出的个性,这里顺嘴列举几个令人捧腹的典故。就说他手里那个旱烟杆吧,摔了修,修了摔,反反复复大概至少也有N多次了。一天,他和一邻居坐在屋檐下的阳台上闲聊时犯了烟瘾,便拿出烟袋塞了满满一烟锅烟草。烟草有些受潮,他费了三根火柴仍未能点燃,便惹得他火冒三丈。他吼一声“狗娘养的王八羔子”,猛力挥臂,就将装着烟锅的烟袋甩出十几米开外的院墙跟下,然后背起手在院子里转着圈儿语无伦次地咕囔。约摸半小时后,怒消气散了,才又来到院墙下找回烟袋,将烟草摊在阳台上暴晒。还有一次,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火盆里熬开的一瓷灌香茶,就因为那把柄烧痛了他的手,他索性提起来摔到地上去,听得一声“砰!”茶灌粉身碎骨,他指着地上的碎片,跺着脚咬牙切齿:“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让你领教领教你三爷的利害。哼,你还想烧我哩,有本事现在再来烧我,烧我啊!”。在三年灾害期那会儿,饥饿的村民在啃树皮、吃草根,可不知木匠三爷得了那颗吉星惠顾,竟从野外捉到一只饿扁了的兔子。他怀着极度亢奋的心情,回到家里,让老婆火速炖一锅鲜肉美美饱餐一顿,可老婆却执意要等到第二天把在外出工的俩儿子招回来一起享用,顺便改善改善全家人的营养。木匠三爷那能熬得过这一夜呀,在两口子激烈的口角交锋中,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三爷提起兔子毫不含糊地甩出院外。“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谁也不要吃了!”。几天后当他得知他的兔子被马五儿拣去慢慢儿享用了好几天的消息后,他跑到马家把马五儿掀翻,一阵暴风骤雨似的拳脚泄愤。其实,每每事后,三爷经常也常常为自己的鲁莽性子自责自怨,但一到关键时刻他就是管不住自己。
   木匠三爷之所以常被人们挂在嘴上没齿难忘,不仅在于他有别于普通人的个性外,他还曾经干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此事后来竟成为村民们拿来教育子孙的训诫。
   那是在木匠三爷过八十大寿那一年犯得一次浑。在一个火热的夏日,他坐在一棵参天古柳下,一手捋着三羊须,一手摇着蒲扇儿纳凉。有个自称是收古币的年轻人,走上前和他聊上了。年轻人拿出一枚银圆问他见过没有。木匠三爷“呲”的笑出了声,“这东西不就是那‘袁大头’吗,不说见过,我还使过呢。”他侧着脑袋,用依旧明亮的独眼端详着那枚袁大头,思绪不由回溯到了兵荒马乱的民国年间。他说这过时不用了的东西还花钱去买,不是钱多得没处使了吗?年轻人心中暗喜,开始热情宣讲国家回收古币、富人收藏古币,穷人靠买卖古币发大财的道理。听了年轻人的高谈阔论,三爷感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那年轻人临走时再三叮咛他“老人家”,一定留意帮着打听打听,货不嫌多,多多益善。“只要有门路,我们可以共同发财嘛!”那年轻人还再三强调,今后这几个村他会每半个月回访一次。三爷心里嘀咕“那有这好事儿!”,表面上还是应付着点头称是。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木匠三爷照常把牛赶到草坡上,然后躺在毛茸茸的青草上拿出旱烟袋消遣,结果不期而遇了一个出来卖古币的人。那人肩上背着一个看似很沉的厚实的帆布包,说话轻言细语,不时还东张西望,象是有点心虚。几句开场白后,他说自己是某县某乡某村的农民,在开荒时挖得一坛银圆,他怕当地政府知道后没收,就悄悄乘夜色出门,走远处换些现钱使。那人撩起衣角擦着汗说,“哎,走了一天两夜了,也走不动了,要是遇上合适的买主卖了算了。老人家,您可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有眼缘的人,买不买的没关系,先看看东西再说!”说着便掏出几个“袁大头”放在了三爷的手心。三爷翻来覆去地端详,沉甸甸的银圆在灿烂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反光。“哎!这不就是上次那年轻人高价回收的银圆吗!”三爷心里掠过一阵暗喜,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经反复拿捏后,索性把牛缰绳栓在一块大石头上,把卖主领到家。经过一阵讨价还价,他用20块一枚的价钱,尽收了卖主三百个“袁大头”。三爷琢磨着,上次那年轻人一枚银圆出50块,按此价一转手,净赚9000元哩!这样的好事,恐怕几百年来也只有他三爷才遇过。
   自此后,三爷怀揣发财梦美滋滋地专等那年轻人进村取货。他眼睁睁在村口守望了半个月,一直不见那年轻人来过问。他思量或许人家找不到他呢,于是干脆天天到他们结识的那棵古柳树下坐等。每天早饭一撂碗,他就匆匆出门,无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一个月过去了,转眼两个月又过去了,村里人都戏虐他是不是“脑袋坏了?”。多数时候三爷不较真,最多回一句:“狗娘养的王八羔子,你那脑袋才打铁呢!”三爷风雨无阻地在村口守望,守望……半年过去了,他的眼睛已经望穿了,仍不见那狗日的收藏家来找他。三爷的心越来越绝望,加上婆姨儿孙的声声埋怨,他闹心闹得心力憔悴,肠子都悔青几十万遍了。这一折腾,他把家里几年来省吃俭用存下给大孙子娶媳妇的钱给白白糟践了,也因此,三爷在家的威望一落千丈,原来一手遮天的家政大权被挤兑了。木匠三爷受骗上当的事,在那个闭塞的村落堪称是个天大的新闻。后来,只要谁家的孩子想要走捷径发大财,长辈们就会毫不含糊地提木匠三爷来洗脑。
   木匠三爷膝下儿孙满堂。据说在他寿终正寝之日,家里家外披麻带孝的亲属,黑压压地挤满了堂屋。有人掐指点算,好家伙,里里外外算起来,他的直系亲属就有四十多人哩!
   丧礼上,有人送了这样一幅挽联:
   上联:叹今生风光一时暴躁一世为国为家劳心费神
   下联:愿来世平心静气塌实本分为民为众缔造厚福
   眉批:人生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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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木匠三爷这个人物塑造的非常成功,在农村,三爷的影子很容易看到,他身上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尤其是那些细节栩栩如生,如见其人,闻其声般亲切。推荐佳作了!【编辑 王老大】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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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王老大        2015-11-04 10:07:17
  微型小说栏欢迎您 期盼您的新作!
2 楼        文友:王老大        2015-11-04 10:12:22
  “家里家外披麻带孝的亲属,黑压压 地挤满了堂屋。” 既然 披麻戴孝,就应 白呼呼 这样描写更符合细节的真实。意见供参考。
3 楼        文友:雪域格桑        2015-11-05 21:38:58
  谢谢王编审推,请多多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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