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与哑
母亲小时候家里穷,姥姥过世又早,下面还有两个妹妹需要照顾,所以,母亲上到三年级就辍学了。但,她记忆力还不错,三十六七岁时,还能零星记得以前学过的一些字。
那时的冬天很冷,我们一家人都要住在炕上,母亲沿靠着炕沿的土墙糊了一圈旧报纸,以遮挡土墙上的碎土落到床铺上。一次,上二年级的小表妹来我家做客,坐在炕上读糊墙上的旧报纸,母亲也跟在她身后看她读,当她读到严格的“严”时,母亲突然说:“错啦,错啦,这个字应该读‘产’,共产党的‘产’,我认得的。”小表妹又仔细地看了看,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说:“就是读‘严’,俺老师教的俺读‘严’。”母亲严肃起来,理直气壮地训斥小表妹:“学习怎么能这么不认真呢?这么简单的字都读错,以后咋考大学呀。”小表妹争辩不过母亲,委屈地嘤嘤哭起来。那时我已上初中,过来纠正说:“小妹说的没错,那个字就是读‘严’,不是读‘产’。”随后,我将这两个字工整地写在一张纸上,让母亲观察它们的异同。母亲这才发现自己错了,竟有些害羞,喃喃地说:“怪不得,这两字太像了,双胞胎一样。”然后,又大笑起来。小表妹也破涕为笑了。
还有一次,我们一家人闲着没事,坐在一起畅谈未来。弟弟对母亲说:“我将来挣了钱,就在大城市里买座楼,等你老了,就接你到我家去住,好孝敬你,天天让你坐到雅座上。”母亲听了竟然很生气,对弟弟骂道:“你个白眼狼,养大你不容易啊!到我老了,你嫌弃我话多啦。”我们都感到母亲有些莫名其妙,弟弟不解地争辩:“我没说你老了话多呀!”母亲依旧很生气地说:“没嫌弃我话多,怎么一到你家,就让我坐‘哑座’呢?像哑巴那样坐着有什么好的。”原来母亲把“雅座”理解成了“哑座”。父亲和我们姊妹三人都笑喷了。
母亲大字不识一筐,经常闹出一些笑话。正是这样,母亲对我们的学习要求非常严格。经常教育我们:不要像她一样,因为不识字,经常被人笑话。但,我却从母亲闹的这些笑话中,看到了母亲的单纯、可爱与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