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颗榆木疙瘩脑袋终于开窍啦！肖威喜滋滋地想。
　　 爹刚打电话来说，已经按数把他要的钱打到卡上，让他有空去领。
　　 以往和爹说过很多次，往后直接把钱打到卡上，他自个去银行领就成，每回非得巴巴地跑来，当面交给他。
　　 上次，爹说给他送钱来，让他去学校门口拿。等他去到学校门口一看，发现爹穿着一身土不拉叽的灰布衣服，探头探脑地往学校里瞧。看到肖威出来，咧着嘴嘿嘿地笑，把他拉到一旁，转过身，对着墙就解开裤子拉链。
　　 肖威大惊失色，以为爹要在学校门口小便，刚想出声阻止，就见爹挥了挥手，在裤子内袋里掏摸了一阵，取出一个塑料袋，左一层右一层地剥开。
　　 塑料袋里面，是一叠零零碎碎的钞票，十元、五元甚至一元都有。爹嘿嘿笑着，把钞票往肖威手上递。肖威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这时，一枚硬币从爹指缝间落了下来，顺着台阶骨碌碌往下滚。
　　 爹立马紧张地转过身，朝硬币追去。眼看就追上了，等他弯下腰去捞，硬币却又滚远了一些。爹又往前迈一步，再弯下腰去捞。那硬币偏就和爹开玩笑似的，一直在他手边几寸远的地方滚动，捞又捞不着，骨碌碌直滚到台阶底下。
　　 爹迈开大步，双手合拢，猛地往前一扑，捉田鸡似的，把硬币一下扣在手里。
　　 路过的同学看到爹追着硬币跑的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爹也咧开得意的笑，屁股一缩，脚一蹬爬起来，把手里的硬币吹吹，再扑扑膝盖上的灰尘，郑重地把硬币交回肖威手里。
　　 肖威看着周围同学各种含义深刻的眼神，脸刷一下红了，把钞票随便往口袋里一塞，气呼呼地说：“爹！你能别这么丢人么？”说着，转身往学校里走去。
　　 这回好了！爹晓得把钱往银行里存，往后再不用在同学面前出洋相。
　　 肖威把卡插进取款机里。银行外面，女友雅丽手里拿着一瓶营养快线，眼睛含笑看着他。
　　 明天是雅丽的生日，肖威早就说过，要给她买一部苹果六。他早早催爹给送三千来，说有急用，再加上自已勤工俭学的钱，估计差不离了。这会子把钱取出来，好陪雅丽去买。
　　 在等取款机吐钱的当儿，肖威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怯怯地、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这水喝完了，瓶子还要吗？”
　　 雅丽厌恶地说：“我还没喝完呢。”
　　 肖威浑身一震，慢慢转身。
　　 透过玻璃门，肖威看到爹站在银行门口，头上戴了一顶脏兮兮的帽子。那帽沿半边折断了，软塌塌地垂下来，使得爹那张瘦削的脸越发显得邋遢。爹身上还穿着那套灰色的衣服，肩上背了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袋子似乎很重，把爹的腰都压弯了。
　　 爹眼里带着希翼，直直地看着雅丽，指望雅丽喝完营养快线，把空瓶子给他。
　　 雅丽脸上的厌恶更甚，手里拿着营养快线，烦燥地走来走去。见肖威爹一直耐心地、默默地等着她，哼一声，扬起手中的营养快线，“哐”一声扔进路边的垃圾筒。
　　 爹毫不在意，急忙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垃圾筒里捡起营养快线，如获至宝地塞进肩上的编织袋，然后，回过头朝雅丽笑了笑。
　　 肖威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浑身一阵冰凉。
　　 “肖威！”雅丽看到肖威走出来，娇艳的脸上，立马绽开甜甜的笑，伸出双臂朝他扑来。
　　 爹听到肖威的名字，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闪过一阵慌乱，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肖威看了一眼雅丽，轻轻侧身，躲过她的拥抱，向着另一个方向喊：“爹！”
　　 爹嘴唇哆嗦了一下，眼睛湿润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肖威走过去，从爹肩上接过编织袋，父子俩慢慢朝废品收购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