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pk】嫂子
徐嫂,是开发建设北大荒之初的随军家属。
丈夫徐远征是中尉军官,来北大荒后任连队指导员。
徐嫂长得不算漂亮,中等身材,农村妇女的骨架,不爱打扮,黝黑的脸上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加上憨厚的嘴唇,透着劳动妇女的英姿,让人一看有平易近人的亲切之感。大嗓门,说话就像敲C——100的链轨板,似音乐声悦耳。
在连队“军官太太”不上班,伺候丈夫做家务,是很正常的。可徐嫂不一样,吵着要上拖拉机,当拖拉机手。丈夫被她吵得无奈,只好让她上机车,当一名农具手,和男人一样没日没夜的开荒。你还别说,几个月下来,不但没把她累垮,反而更健壮,同时自己能顶班作业了。在她带动下,不少官兵“太太”、女青年,都争先恐后的上机务,要开着拖拉机奔驰在荒原一显巾帼风采。连队支持这一举动,十几名女青年成了女拖拉机手,让徐嫂任车长,组建了第一个“三八”包车组。
我刚到农场时还是白面书生,一身学生装,在大哥哥、大姐姐眼里是弱不禁风,便安排我到学校当老师。我说什么也不去当“学生王”,要当一名拖拉机手。赶上“三八”包车组有人要生小孩,急需有人顶上,便安排我上徐嫂的机车。
我的天!我也是十八岁的男子汉,怎么让我上“三八”包车组?徐指导员竟笑着说:“这是命令!不去就算了,还是去学校教书。要是想开拖拉机,就去找你徐嫂报道……”
“怎么?小赵不愿意和我在一起?”风风火火的徐嫂一进办公室的门就问,又回头看着我,“小赵,跟嫂子干吧!我亲自教你开拖拉机,不出半年,我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拖拉机手!好吗?我们车组除了我都是女青年,你好好干,到时嫂子给你划拉一个女拖拉机手对象,你给我成立一个夫妻包车组……”
徐嫂的话把指导员和我都逗笑了。
从此,我成了徐嫂的徒弟,“八包”组的一员。
一个细雨霏霏的春日上午,徐嫂带领我到二洼子地,抢耙新开的黑土地,准备播大豆。
“小赵,这里地块大,又平整。你来开车,嫂子眯一会。”
“好吧!”我和嫂子换了座位,美滋滋地按她说的要领开始耙地。
广袤的土地机车轰鸣,春风吹拂着面狹,眼看着耙过的黑土变得细碎平整,视乎长出了绿油油的豆苗。几圈下来,我感到丝毫没有疲劳,且充满了惬意……机车在奔驰,心在遐想……突然机车变得像老牛一样低沉地轰鸣哀叫。
“坏了……”由于精神不集中,机车被我开进地中间的洼塘里。车后的2.4重粑中间,托起一米多高的泥土与杂草,机车打沕了。
“往后倒……方向右拐,冲出去……”嫂子睁开眼睛向后看到情形指挥说。
我按嫂子的指挥操纵机车,机车前行不到一米,后面的土堆又增高了,但还是走不动。
“停车!我下去摘掉重耙。你把车开到干地方,咱下去挖……”嫂子当机立断,对我毫无怨言。看我自责的样子,竟温柔的,“没关系,谁开车也免不了陷车打沕,只有摸索经验就会提高开车技术,会越来越熟练……”
嫂子娇健地跳下机车,一下车便被没膝深的泥水淹湿了下身。她在车后泥水中摸索着,拔出牵引销子。我把车开到一边。
泥猴一样的嫂子,手握铁锹,一锹一锹地挖农具上推起的泥土,汗水在她那坚毅的布满泥水的脸上,流出小渠。我的心沉甸甸的,不顾自己半新的学生装,操起车上的抓钩,投入挖农具的战斗。春天里的雪水灌入我的裤腿,感到透心的凉,但看到嫂子全然不顾,我也像嫂子那样不停地往外抓泥草……
“慢点……别着急……你把工具箱搬下来,这重耙轴出了毛病不转了,只有拆了重装,不然拉不出来。”
“啊?就咱俩重装重耙……”我吃惊了,当初这重耙检修时全车组人组装,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有些重件三四个人抬还累得够呛,这在泥水里重装,就你我两个人,这不是要命吗?
“愣着干什么?快去!抓紧时间……”
拆吧,军垦农场师傅的话就是命令,让怎么干就怎么干。何况她还是我们亲爱的嫂子,更应该服从她的命令。在嫂子的指挥下,关键的螺丝、部件拆下,放到干地方。只剩下靶架子和四组圆盘还在泥水里。我正在发愁:这可怎么办?每件都在几百斤以上。
“好了,咱把泥衣服脱掉,这满身泥水不利索,重活没法干……”嫂子边说边向树林走。
我尴尬地脱掉“泥水服”,只穿背心裤衩呆愣愣地沐浴着毛毛细雨。
“哇——好靓丽的赤裸仙女下凡了!”我的心一阵狂跳。只见一位跳水运动员一样的,只穿“三点式”的仙女,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干柞木,走出了树林。“这……这……”我惊讶地揉揉朦胧的双眼,“师傅?!”那是什么仙女?那不是我的师傅嫂子吗?她那健美的身躯在我的眼里是那么高大,那么神圣!令我只有敬仰,哪还有亵渎之情?
“师傅……徐嫂……”不顾眼中流出的泪水和雨水,不顾赤身裸体的羞涩,几步迎上前去,就要接过她肩上的原木。
“正好林子里还有原木,你去再扛一根过来。咱用原木做滑道,就不用为抬耙架犯愁了。”
我们二人又扛回三四根原木,按着嫂子的指挥,我开机车拉,她用原木垫,很快把圆盘和耙架拉了出来。顺利的重新组装后,仅用不到两小时,我们的拖拉机又欢畅地轰鸣着。
我驾驶者机车,看着身边又酣睡的丽人嫂子,心里暗道:“给这样的共和国第一代女拖拉机手嫂子为徒,是何等幸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