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几许清冷。
　　 癌症手术后整八月，他不曾问一声，看一眼。
　　 哎，此时家属院里别家月圆仲秋，唯她人不圆。
　　 “会好起来！”对镜子里那个女人说，“有活干总强过吃闲饭吧。”
　　 离婚已起诉，等待法院裁决。她已经把自己从当初的绝望无助中拖拽出来。
　　 镜中女人身侧一捆捆的衣物等着她修剪。修剪一件衣物的线毛就能挣到三角五分钱。
　　 俩间屋，九平米。这屋的大床是母亲和她睡觉的地方，也是堆积需要修剪衣物的地方。发货人提醒她：浅颜色的衣服可不要沾染脏。她只得把衣服放在母女安身的大床一侧。
　　 剪刀是发货人施与她的。剪刀很小，把手以圆弧的形状相连刀刃，刃部只有半寸多长，小巧而锋利。小剪刀的形状多像我年轻时与娘针锋相对的关系啊！
　　 继续低头聚精会神飞快地剪去衣角、袖口支棱的线头。
　　 “来，喝口水，直直腰，活没有干完的时候。”母亲颤颤抖抖地捧着水杯来在她面前。
　　 母亲口、鼻、腮、鬓全是岁月雕刻的痕迹，皱纹堆积的面颊像核桃的外壳一样皱皱巴巴。老人手背大片大片的灰褐色老年斑在灯下辣辣的灼目，她模糊了眼。
　　 “啥事也要花钱，明天是取慢性病证的最后一天，娘，我骑自行车去。”特意压低的声音仿若自语。
　　 “不行，离得远，你打车。娘再穷，也怕你遇上麻烦。”母亲语气决绝坚定。
　　 “娘……”呜咽成海……
　　 母亲放下水杯，干柴般的手柔柔地捏揉着她的肩，“孩子，不哭。我们一起剪！”
　　 她，仰头，擦泪，挤出一抹笑，“娘，我快五十了，还把你牵连。”
　　 母女手背湿咸。
　　 “当初，你不听话，非得嫁给他，我的眼泪为你流了俩水桶也唤不回你走远的心。现在好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有娘在，塌不了天。”
　　 “娘……”
　　 剪刀不停歇，这是她对娘亦是对人生无言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