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儿子钢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在那里认识了甘肃姑娘巧。两人一见钟情，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不久便双双坠入爱河，结为秦晋之好。一年后的一个夜晚，巧拉过钢的手，害羞地小声对钢说，“我，有了。”钢听完后喜出望外，轻轻抚摸着巧的肚子，头贴在了巧的肚皮上。
　　 “瞧你急的，现在还啥也听不到呢。”巧的脸像傍晚那朵红红的彩霞。
　　 过了国庆节，钢给妈打了电话，“妈，巧的预产期快到了。我给您预定了车票，五天后您就来上海吧，到时候我去车站接您。”
　　 “好的，好的，这两天我给家里安置安置就去。”她撂下电话，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自言自语的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我们老两口终于要当上爷爷奶奶喽。”
　　 老张接过话说，“看把你高兴的。自打钢结了婚，你是做梦都想着抱孙子，这回可该如愿以偿了。不过就你这身子骨侍候巧坐月子能行吗？”
　　 “行。这是咱家的媳妇坐月子，是大喜事儿呀，我这个婆婆就得去侍候啊。”她笑意盈盈地说。
　　 老张抽了口烟，点了点头，“也是啊。亲家母住在偏远地区，没出过远门，年龄大了，身体还不好，就得咱们去了。不过你去了，首先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哈。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正点吃饭，可千万别糊弄顿啊。烟要少抽，酒就别喝了。”她贴心贴肺地嘱咐着老张。
　　 第五天一早，老张背着背包送她坐上了阜新到上海的火车。火车徐徐开动，站台上的老张望着车窗里的老伴，不停地挥动着右手，嘴里高声喊道，“记着，别累着！”
　　 “巧生了！是孙子！小家伙一汪水似的大眼睛，还是双眼皮呢，像咱钢。胖乎乎的，七斤八两！”她高兴的合不拢嘴，站在产房外楼道里用手机兴奋地向远在辽西的老张报告着喜讯。
　　 “哦，好啊，好啊，我们张家又有接户口本的人了。虽然说我们张家几代人都是单传，但是我们的祖先有德，香火不断啊！哈哈！哈哈！”老张拿手机的手在颤抖，他的声音也在颤抖，眼角涌出了几滴泪珠。
　　 老张下了楼，倒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迈着方步，嘴里哼唱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张师傅，什么喜事啊，看把你高兴的。”迎面遇见的邻居高姐问他。
　　 “我也当上爷爷了，我也有孙子了！七斤多呢，嘻嘻。”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老张的眼角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微微上翘，幸福的脸上乐开了花。
　　 自从到了上海，她每天都在忙碌着。今天媳妇要出院了，天刚放亮，她就忙着去菜市场买菜，回到家里她麻利的点火做饭，给媳妇煲好了鸡汤。钢吃过了饭，拎着鸡汤先去了医院。她就开始洗刷锅碗瓢盆，收拾厨房，抹桌子拖地。稍稍直了直腰，抬眼一看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向了九点一刻。她顾不得吃饭，洗洗手，换了件衣服，锁上了门。一路小跑着来到公交站点，挤上了公交车。下了车，直奔十八楼媳妇的产房。钢已经将巧的物品收拾好了，巧见她进了屋，说，“妈，您来了。”
　　 “来了，来晚了点。”她微微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弯腰包裹好孙子的小被，抱起孙子。钢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搀扶着巧下楼，出了院，回到了家。
　　 九十八天的产假一过，巧就上班了，家就交给了婆婆。巧挽着钢的胳膊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笑着说，“妈，我们都去上班了，宝交给您了，家也交给您了哦。”
　　 她苦笑了笑，冲他们摆了摆手，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该有多么重。
　　 趁着宝还在熟睡，她赶紧忙活起来。擦桌子扫地，洗碟子刷碗。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钢从小在家里是独苗，又是个带把的，是家中的宝。除了学习，别的啥也不会。而巧呢，巧才给张家生了大孙子，是个大功臣。现在又嚷着非要超过钢的研究生学历，正在备考博士，孩子们都忙啊，自己就多紧紧手，多干点吧。
　　 她收拾完厨房，又去儿子媳妇房间叠好了凌乱的被子，铺好了床罩。转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堆脏衣服，“这些孩子们真会享福啊，晚上不睡，早晨不起。”她无奈的摇了摇头，抱起那堆衣服放进了洗衣机。
　　 “哇哇！”宝醒了。宝哭了，宝哭的声音清脆洪亮。
　　 她抱起了孙子来到卫生间，嘴里吹着“嘘！嘘！”的口哨，“宝乖，宝尿尿了啊。”她哄着宝。
　　 胖嘟嘟的宝小腿用力地蹬着，踹着。她突然觉得腰部发麻，胸部发闷。瞬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她咬着牙坚持着，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宝，过了许久才慢慢直起身来。她将宝轻轻的放在床上，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两个药瓶，在水杯里倒上了水。
　　 “我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无力的拿起手机，“老伴啊，身体还好吗？”手机里传来老张熟悉而亲切的声音。
　　 “他爸，我，还好，还好。”她的声音微弱，颤抖着。
　　 “老伴，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不太对劲呢，是不是心脏又不舒服了，还是肾结石又犯了？”老张焦急的追问着。
　　 “没事，他爸，放心吧。只是你自己在家里……”“哇，哇”还没等她的话说完，躺在床上的宝大声哭了起来。“好了，撂吧。”她放下手机，急忙从床上抱起了宝。
　　 她觉得自己的胳膊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上的宝是那么沉重。她的心“突突”直蹦，好像要蹦出嗓子眼，不争气的腰疼痛难忍，心跟着翻腾，脸色惨白，她委屈地流泪了。这时宝好像突然间懂事了，他不再哭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瞅着奶奶的脸。
　　 “咔咔，咔咔”门外传来了皮鞋声，她抬头看了看时钟，忙伸手抹去了眼角上的泪花。门开了，媳妇巧回来了。“妈，宝没闹吧？”巧一边弯腰脱鞋一边问婆婆。
　　 她故作镇静，强露笑容，“宝，乖着呢，你看，这不还在笑吗。嘿嘿。”
　　 床头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巧拿起手机，“妈，是爸的电话。”
　　 “喂，是爸呀，哦，宝很好，妈？妈的身体挺好的呀，她正抱着宝呢。哦，那让妈接电话？妈！爸爸找你说话。”巧把手机递给了婆婆，伸手从婆婆怀里接过了宝。
　　 “没事，真没事儿，巧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身体好着呢，别惦记了啊。孙子？孙子巧抱着呢。”她故意打岔，脸上也挤出一丝笑意。
　　 “我是说啊，你那身体能行咱就帮着他们带，不行可别逞能，赶紧回家来，咱可不是孙子。”手机那头的老张语气很重。
　　 “孙子，孙子挺好的，挺好的。”她乜斜着眼睛瞄了瞄巧，巧正在床上逗儿子乐呢。她舒了一口气，“好了，没别的事我撂了啊，洗衣机里还有些衣服没洗完呢。”
　　 “咳，得了孙子，怎么你倒成了保姆，成了他们的孙子呢？”老张从老伴吞吞吐吐的话里猜出了端倪。
　　 “孙子，挺好！”她故意大声笑着说，然后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