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茔中仙人歌(长诗)
序:曹植的《洛神赋》文辞瑰丽,悱恻凄婉,神采灵动,两千年来传诵不息。写的是他与落于洛水而亡、后化为洛神的伏羲之女宓妃相见于洛水旁之事。洛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青松”,子建倾倒。人神一见钟情,子建赠予佩玉结心,洛神碍于人神有别不能相守而飘然离去。子建凄苦,乘舟回找洛神仙踪,渺然无得,只能失望返途。历代评说不一,有认为此赋是赞美瑰丽天成的洛神;有认为是曹植借此怀念甄后;有认为是借赋表达心志委屈难伸之意。今有庸庸小辈采用第一种说法,不惧才薄低劣,妄写长调古风续赋——只为传承古意,游戏人生。祈洛神勿怪,子建老兄长安!
澹然空水映斜晖,走马江湖随云归。
夜行凄风与冷雨,惊心夺命黑风摧。
霠曀深林尽荒寒,枯槁苍苍笼烟霏。
鬼鸟凄鸣虺横行,阴火明灭点碑林。
林中巨穴白玉雕,谁家芳魂葬阿娇?
想我迢递千山水,困滞鬼域奈何为!
白马惊惶风吹去,拔剑成灰人何立!
左魂右魄开碑门,黄幡勾我律令急。
猛拖紧拽不容辨,千重幽道石门开。
忽入丹青梦寐中,柳色青青连翠崄。
画栋雕楼琉璃瓦,暮雨朝云琥珀檐。
氤氲香雾透世界,宝光莲藕大如盘。
池中玉台蛟龙绕,白鹤清嘹舞碧霄。
袅袅仙姝落紫云,冰肌箜篌怀中抱。
明眸秋水皓月中,青髻峨峨素裙飖。
飘若惊鸿芳影漾,流风回雪明霞妆。
宝钗明珠琳琅佩,步风踏云妙天香。
荡气回魂正迷离,不觉身飞莲藕上。
神女移步但顾盼,碧海秋水透凄惶:
“叹我浮生又千年,曾记往世洛水边。
蘅皋田里初相见,赠我玉佩定情缘。
长恨人神难相守,故尔绝情独凄然。
翻悔空寄秋梦里,愿与君逢叙前缘。”
如堕九里云雾中,莫是洛神宓妃还?
“建安曹子建,文星逝千载。
神赋读百回,灿然万古垂。
今幸睹仙容,恍如梦寐中。
小辈十五习诗篇,封神西游梦入幻。
壮游千山更万水,飘蓬岁月觅故园。
零落偶然到宝地,俯仰神女祈放还!”
神女听罢铅泪下:“情幻千年君何在!
虽是人神难相恋,玉佩还在心不改!
此是先皇伏羲坟,帝告静候远人来。
万客过坟均细问,黄尘清水多少年!
海枯石烂总有尽,情缘耿耿照寒山。
尔是十万零一名,故请入坟询子建。”
我忙躬身把礼行:“神女玉洁照天心!
小辈从未遇子建,但有所悟藏心间:
情幻情伤情何物?忧愁风雨独踌躇。
夜船孤灯酹江月,江空琴涩人哀切。
蜡烛垂泪西窗下,巴山夜雨音书绝。
相逢恨不常相守,相见翻为相知别。
燕子楼上空锁燕,钗头凤题旧沈园。
梦里不知身是客,今宵酒醒杨柳岸。
长恨歌里复长恨,圆圆曲终无圆圆。
江陵驿别愁飞鸟,双飞双宿是何年?
寻寻觅觅冷清清,锦瑟无端五十弦。
银浦无声起玉桥,天若有情天亦老。
沧海明月珠有泪,浊酒一壶独寥寥。
一别已成永世诀,穹天漠漠魂渺渺。
纵寻枯冢骨何在?灰飞情消梦空散。
但请珍重长生体,缘生缘灭随自在。”
圣女颔首低莲步,鱼歌龙琴忧心弹。
天涌云涛地生雾,落花彤叶纷无数。
一点青光透苍穹,羲和敲日鸣金钟。
天鼓咚咚箜篌奏,仙女缤纷来云舟。
“请君随我寻子建,此心不灭情难散!”
魂魄挟我上车辇,紧随洛神起霄汉。
风浩浩兮驾驂螭,海冥冥兮淼无边。
问大鼋,询文鱼,探幽冥,访三山,
天上地下都访尽,神鬼不识空凄惨。
洛神哀绝,缥缈云中,芳萎容残,神车坍轰。
我随洛神坠,听她还泣哀:
“吾路亹亹兮多怊怅,往事成烟飘何方?
满目憭慄兮多漫长,轮回如梦是凄凉。
思君千年兮,寸心如海;君去千年兮,佩玉尚在。
一度相逢兮而成永诀,情幻千年兮终归黄泉······”
俄顷身与心胆碎,烈焰熊熊溅尘灰。
高天急厉坠深谷,飞来翩翩洛神赋。
神赋光发展双翼,神女落入忽消迹。
今身欲亡叫惨然,落入寒冰万丈潭——
醒来身坐公交车,失魂无定神痴颠。
历尽青山铁骨存,飘零岁月丹心在。
歧路相逢多离别,秋雨芭蕉落几点?
高楼望断柳折尽,江天一抹远行船。
明知人生要有别,别时容易见时难。
叹我多情空怅惘,今年悲歌复明年。
何人借我楚狂声,笑傲诗剑吊影单?
汽笛一声耳失聪,黄昏灯火下站台。
纷纷争夺幻梦中,世人喧嚣逐利来。
剩水残山拐角里,有声唤我扬辔去。
破帽遮颜匿人海,有客问路指茫然。
回望他已跃上马,星灯影中人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