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两个女人相继离他而去后，他的家成了名符其实的麻将点。昨天，在麻将桌上，几个牌友对他说:“明天不来了，去二道沟喝喜酒，老李又结婚了”。新来的小王也说:“大哥，他也给我信了，虽然我们并不太熟，到时候招呼一声，我们一起走。”
　　 他一下就不高兴起来。他使劲敲打着麻将桌，颇为不满地说:“怎么都给你们信，不给我信？我也是他的牌友，你是后补队员，请你都不请我，他小子太不仗义了。”
　　 “不给你信肯定有不给你信的理由“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下，笑了。
　　 他气着了，就因为老李没有给他信，他的脸一下变成了吊瓜。他赌着气说：“不玩了，”顺手把麻将一推就去了院里，点着一根烟抽了起来。屋里的三个人识趣的散去了。再进家，他就感到清屋冷灶的，他就去了对面父母的屋，想凑合一宿。
　　 老爸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遥控器。他不耐烦地从父亲手里抽出遥控器，把节目调到音乐频道，声音放的很大。老父亲被惊醒了，他气哼哼地说:“小雨马上就该娶媳妇了，你的心真大！”
　　 “睡你的觉吧，烦不烦？”他大吼大叫的。母亲从被窝探出头来对老汉说：“悄悄地吧，悄悄地吧”老汉把头转向墙，沉默了。
　　 他衣服也没脱，就钻进了被窝，他没有心思看电视，想到老李又有老婆搂着了，心里颇为不服气，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他住的村子是个百十多户的大村子。正好建在公路旁，那个时候是九十年代，当了三年兵回村的他，成家立业了。老婆文静是父母托人提的亲，是邻村的山里姑娘。
　　 女人忠厚老实，模样俊俏。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很受公婆的喜欢。一年后，又给他生了个儿子，父母更是乐得和不拢嘴。可他并不满意。他在外当兵三年，毕竟是出去闯荡过，思想有点超前。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块地方空着，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把它去填满。
　　 他身高一米七八，五官清秀，而且能说会道。村里面的红白喜事他都去帮忙，后来谁家有事都找他，他成了十里八乡的名人，做了支宾，也就是有点类似主持人的差事。他却把鸡毛当了令箭，穿要名牌，皮鞋攃得刺眼睛。家里的活计，一点也不愿意干。每去一家，都免不了玩麻将，他越来越有瘾，没人办事的时候，就去娟的家玩麻将。他在外奔波的这几年，手里有了闲钱，把一个叫娟的女人勾到手了，娟是个离婚女人，自己学过厨师，置办了一条龙的差事，也就是在红白喜事时，去准备酒席。因为都是跟随着办事的人家走，这个女人每天和他交往起来。他才刚刚三十出头，英俊潇洒，长着一张巧嘴。她虽人到中年，但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俩人很快就成了情人。他感觉自己心里那块空地被这个女人填满了，活得特别滋润。虽然那个年代，只能搞地下情，可他却感到了新鲜、刺激，还有点成就感。
　　 他老婆的性格就和她的名字一个样，文静。她每天足不出户，闲在时，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院里的苹果树下，一针一线的绣着十字绣。衣服也不爱换，就是那身绿色的迷彩服。
　　 当年，他最喜欢的就是她雪白的肌肤，就像村上那个大鼓，紧崩崩的，一掐就像弹簧似的，特别有弹性，她高耸的乳房，滚圆的屁股，还有暖暖的身子，搂在怀里满满的，特别舒服。可自从看到了娟子，他的魂就丢了。
　　 娟子在牌友里，是唯一的女性。她每天穿着时尚，头发染成金黄色，每次大家忙起来时，他这个支宾，她这个一条龙的首领，再加上办事人家的有地位的人，来倆凑上局，就开始打起麻将来。娟子每次都是人没看见，香粉味和她甜美的笑声就传来了。而且她的麻将打得特别棒，输的时候几乎没有，当然这里的猫腻他知道，这麻将桌上的男人都心甘情愿给她点炮。为了叫她多玩一会。尤其他，有了那层关系，几乎把钱都装进了她的腰包，为的是那让他销魂的婚外情。
　　 他每次喝醉酒的时候，脑海里总是浮现娟的模样，她的大眼睛顾盼有情，撩拨的他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她的头搂过来，对着她的小嘴使劲亲几下。
　　
　　 于是，他喝醉的时候，精神恍惚，总是把怀里边的文静当成了娟子，倾尽了万般柔情，耍尽了各种手段。可文静却忍受不了他的“深情”她嘲讽地说：“你们玩麻将时，是不是放黄片子了？咋还学学的，花样百出了？”说完，把自己的行李搬上，去儿子那屋了，还把屋门咔嚓一声锁上了。留下他独自折腾，他还是不敢太造次，因为儿子小雨都八岁了，特别讨厌他玩麻将，平时就不理他。而且很护着他妈妈，现在自己红杏出墙的事，老婆还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这个像驴一样倔的女人，指不定会干出啥事来。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趴在被窝里，高一声低一声的骂起来。他骂鸡骂狗，骂那几个麻牌友，好像还骂自己，骂累了眼皮打架，就沉沉睡去。
　　
　　 对于他常出去玩麻将，彻夜不归的恶习，他的父母特别反对。曾经好多次劝说他不要再出去玩了，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
　　
　　 文静默默无语的听着，耳边响着村里女人们说的话：“文静，收拾收拾自己，你男人喜欢“飘”的女人，你太过时了，拴不住他的心的。”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面上人，我妈说，女人是看家的，男人是出去挣钱的。”
　　 “文静，你个傻女人”
　　 “我是很傻，”文静自言自语到，她任眼泪一串串的流下，掉在她和面的盆子里。
　　 二
　　 东北大豆那是出了名的好，再加上小淩河的水，做出的豆腐香甜可口。白净净的，颤微微的。今天他打了捆豆子，做了豆腐。因为要秋收了，他的地多，需要雇工，得准备点好菜下酒，那样才能把繁重的农活干下来。吃罢晚饭，也就是水豆腐，他往方便袋里装了很多豆腐，就骑着摩托车出了门。他看着眼前这几块豆腐，咋就那么像娟的乳房，每次玩麻将，娟抓牌时，低矮的领口都露着深深的乳沟。那两个乳房就像两个球，在衣服里滚来滚去的，他佷不得抓住咬几口。文静一直默默地看着他出了门，她耳边响着村里女人们说的话：“文静，不要傻干了，看着点自己的男人吧。”
　　 在他出门的时候，文静也推出了她的电动车，悄悄的跟着他出了村。可他满脑子都是娟的影子，丝毫没有察觉。
　　 娟的家在村子东头，因为东北属于九沟十八岔，村子都依山而建。再加上每个沟里就十几户人家，为了养牛马方便，家家户户都离得很远。这到方便了娟这样不地道的女人。
　　 听到摩托车响，娟小鸟似的飞跑了出来，她一下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搂着她仟细的腰枝，对着她的小脸蛋一阵猛亲，然后一下抱起娟就进了屋。
　　 文静走得小路，她看到了所有她不该看到的画面，当她看到屋里的灯灭了，头嗡的一声，几乎栽倒。她以前还以为是村里面的女人搬弄是非，一直怀着侥幸心理。今天她耳闻目睹她心里爱着的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进了屋……
　　 她的心死了，她没有进屋去抓他们这对狗男女，而是骑着电动车回家去了。她回家后，把最好的衣服找出来穿上，给儿子小雨好好盖了盖被子，把自己的脸挨着儿子的脸蛋，就那样静静地呆了好一阵子，然后去厨房找到了下午做豆腐剩下的卤水，就着泪水喝了下去。
　　 他回来时，已经深夜一点了，他装作啥事也没做的样子，掀开了文静的被子，嘴里带着讨好的口气说：“还是有老婆好，啥时候回来都有热被窝等着我”可他感觉不对了，被窝没有温度，文静一动也不动。他狐疑地起身拉着灯，看到了妻子惨白的脸，还有两道泪痕，还有一尘不染的衣服、袜子。当他看到她的嘴角流出了白沫，他心里一打激灵，头上的汗就出来了，他大喊一声：“文静，你怎么了？
　　 文静走了，她才三十岁，扔下了个十岁的儿子。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并没看出伤心欲绝的样子。在文静过了一周年后，他把娟娶回了家。
　　 三
　　 太阳都升到天边了，忙着上学的小雨，着急的在外屋打着转。屋里父亲和那个女人还搂着睡得正香。他小声的冲屋里说：“爸爸，给我五块钱，我买饭吃，”
　　 “去和你爷爷要吧，回头我还他”爸爸睁开惺忪的睡眼，向他摆摆手。
　　 “不要了，你还过我爷爷吗?”小雨生气地说着，走出屋门，和站在院里的奶奶撞了个满怀。
　　 “给你钱，还有鸡蛋”奶奶往他书兜里塞了两个鸡蛋，又往他手里塞了十元钱，就去抱柴禾。“奶奶，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给他们做饭”
　　 “凑合吧，她不是你妈妈，奶奶没福气”奶奶说着，擦了下眼睛，抱着柴禾进屋了。小雨走到大门口，看到爷爷端着一筛子草，往驴圈走去。他咬着牙说：“爷爷，奶奶，我早晚会叫这个女人滚蛋！”
　　 四
　　 农家院的日子，就像大门口的老槐树，叶子由绿变黄，又由黄变绿，时光的双手把爷爷奶奶的头发染白了，时光又像一阵风，把小雨吹着长，长的和窗下的苹果树那么高，那么壮了。小雨偷偷地报名参军去了。小雨走后，娟更没了顾忌，她在屋里支起了麻将桌。时不时来家里打麻将的，有个叫老李的男人，听说平时在城里承包工程，冬天回来猫冬。
　　 这个时候，时光飞逝，已经到了2012年了。老李穿着入时，头发梳理得有模有样。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手上带着珍珠手镯。打麻将出手阔绰，还每次来都带着好酒好菜。时代发展到今天，人们的思想解放了，没有几个人还会记得那个为了负心人而自杀的文静。就连他的父母虽然年近花甲，也不再唠叨了。老妈做饭，老头打下手。如今家里没有驴了，种地都是播种机了。
　　 今天是入冬的头几天，小雨去年，就是这几天去沈阳当了一名武警战士，如今走了整整一年了。小雨的奶奶打着眼罩看看天，太阳就剩一尺高了。“该做下晚饭了，”她说着就去抱柴禾。她看到门口有班车站住了，从上面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看她在端详他，就冲她笑着说：“奶奶，连自己的孙子都不认识了？我是小雨”说着紧跑几步，抱住了奶奶，把脸贴在奶奶的脸上，“想得我好苦，奶奶！”
　　 屋里的四个人，打麻将打得正欢。娟前面的桌子上，摆了好多零钱，今天她又赢了好多。看到小雨进屋了，就冲他笑了笑，还接着打牌。他对坐在炕上看热闹的一个男人说：“小王，我儿子回来了，我不玩了，你玩吧。”
　　
　　 小雨进了奶奶的屋，奶奶正从冰箱里往出拿肉。小雨说：“奶奶，我路上吃过了，你不用做了”。他说：“家里喂的猪肉香”小雨说：“她还不做饭，我奶奶都多大岁数了，你咋不管她”
　　 “我就不做，你爸爸乐意养着我”那屋传来娟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今天非要管”小雨几步走到那屋，把麻将桌踹倒了。几个男人见事不妙，都快步向外跑去，娟的腿被桌子压住了，她冲他喊道：“你打他，今天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小雨一把从奶奶手里抢过了菜刀，对着娟说：“快点从我家滚出去，不然的话，我宁愿去坐牢，也要杀了你这个狐狸精”
　　 他上前往出推小雨：“好儿子了，看爸爸的面子，给爸爸留个面子。”娟好不容易从桌子底下把腿抽出来，把钱几下划拉到兜里，就像外跑去，她边跑边对他说：“把你儿子教育好了，再去接我，否则我是不会回来的。”
　　 娟再也没有回来。小雨回部队后，他去她曾经的家找过多次，都是铁将军把门，他也去过老李家，只有老李一个人在家。再去时就扑了空，才过了正月十五，老李又去南方承包工程去了。
　　 他一下成了孤家寡人。
　　 五
　　 他明显得看出苍老了，双腿中间有了个零字，也有几根少许的白头发，因为他几年功夫失去了两个女人，威信大减。人们办红白喜事，也没什么人请他了。父母老得都走不动道了，还在为他守着家。他每天仍旧在麻将桌上，消耗着时光。儿子退伍后，在城里打工，他知道他因为妈妈的自杀，心里在恨他，不肯回来住。这些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占据他心灵的竟然是文静。他知道他错了，他失去了天下最好的女人。
　　 今天是初冬，他想到老李可能从南方回来了，想想自己在村里，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就想去老李那看看。当年他因为生气老李结婚没给他信，一气之下，和他断了来往。如今感觉自己有点小气了。他穿着整齐，去小卖部买了一箱老村长酒，又买了一条中华烟，骑上摩托车就向村外驶去。
　　 老李和他是一个乡的，离着不足二十里，他曾经为他舍近求远的来打麻将感动过，他是为了他们之间的友情而来！这样注重友情的人，越来越少了，这回去了老李家，他一定好好给他道歉。他脑子里想着，就到了老李的家门口。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去。
　　 屋里老李夫妻倆再看电视剧，难怪没有听到有人进来。一个穿着光鲜的女人，屁股底下坐着个垫子，腿上还盖着毛毯。炕上放着瓜子，茶杯中的水还在冒着热气。他忙伸出双手说：“这个就是嫂子吧?来，美女，让大哥看看”
　　 当那个女人闻讯回过头来时，他一下愣住了，她竟然是多年没见过的娟！
　　 三个人一下陷入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