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生不负复旦名(随笔)
因一人,择一城;因一人,爱一校;情有独钟,我说的是复旦大学。
——题记
一
自然科学的皇后是数学。数学的皇冠是数论。哥德巴赫猜想,则是皇冠上的明珠。
上个世纪70年代末期,著名作家徐迟以“哥德巴赫猜想”为题,写了一篇著名的报告文学,题目就是《哥德巴赫猜想》,热情讴歌了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先生驰骋在数论抽象思维的高原,不屈不饶勇攀科学高峰的精神。
现在,离那篇报告文学发表的年代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十七年。今天,当我重读这篇报告文学时,依然感到那么亲近,那么共鸣,那么感动于心。因为,我的身边就有这样一位“陈景润式”的数学教育工作者,我说的是我家大哥——刘海滨。
今天,我就说说大哥的故事吧。
1949年5月27日,是上海解放的日子。
1905年5月27日,是复旦大学建校纪念日。因此,今年的5月27日是复旦大学建校110周年。
久有凌云志,何时重回复旦走一走,看一看?重温当年的学子岁月,一直是大哥心中的一个愿望。
2013年4月,大哥得知我的女儿荷兰留学归来,即将奔赴上海工作时,他由衷地喜悦,特地从贵州打来长途电话表示祝贺,并向我传递了一个信息:五月下旬,复旦大学数学系68届校友会,将在上海举行联谊会,他已接受邀请并邀我前往。后因为大哥工作繁忙,家事缠身,未能前行。
今年5月,我还在重庆时,大哥再次来电,说5月底要到上海参加复旦大学110周年校庆。也许是这次大哥态度坚决,家人没有阻难,大嫂也是第一个打电话给我消息,并希望我陪同。正好,我五月份要在上海给女儿当驾驶陪练,因此,于情于理,我都义不容辞,当即答应,全程陪护。
2015年5月25日晚。上海的夜空星光灿烂,浦东机场车来人往,如同白昼。离别上海47年,今日大哥重回复旦。
当大哥提着一个简单的行李从上海浦东机场2号航站楼出口走来时,我的一颗等待焦虑的心终于落下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是:20:45。
大哥到上海了。我在第一时间,告诉了远在贵州六盘水市的大嫂和侄子,请他们放心。
日月如梭,沧海桑田,上海变化太大了。1968年12月,大哥离开上海时,还没有轨道交通——地铁,当然更没有现代化的浦东机场。在地铁里,大哥告诉我,这竟然是他人生第一次乘坐地铁。
当晚我把大哥安排在广兰路附件的“格林帝豪酒店”。
为什么安排在这里?我在诗歌《广兰路》里有过情感的叙述,当然还有地理上的方便。
地铁广兰站正好是上海浦东机场和上海虹桥机场的中点站也是中转站。也就是说,从上海虹桥机场到上海浦东机场没有直达的地铁,必须在广兰站停靠,然后从车厢出来,无须走出地铁口只是到对面再换成广兰到浦东机场的地铁即可。大致所需要的时间是这样的:
从广兰站往东行驶到浦东机场地铁运行的时间是:38分钟;
从广兰站往西行驶到上海虹桥机场,地铁运行的时间正好是60分钟。
因此,这里是大哥会见朋友,老同学的最佳地点。
屈指算来,这是今年我和大哥第二次同住一室。第一次是今年春节。大年初一,大哥第一个看望的就是我这个最小的弟弟。于此,我写了新春的第一篇随笔:《抵足而眠——2015春节随笔之一》。
大哥确实是我学习的标杆。他学的专业虽是数学,然而他一生的爱好却是文史哲,在帮大哥整理旅行包的时候,发现包里除了换洗衣服就是两本书:一本是余秋雨的《极端之美》(长江出版社),一本是黎鸣著的《人性与命运》(中国档案出版社)。坚持每天读一点书,是大哥半个多世纪以来不变的信条。
因一人,择一城;因一人,爱一校;情有独钟,我说的就是复旦大学。
在全国所有的大学中,我情有独钟地喜欢复旦大学!
喜欢复旦,确实是一厢情愿,因为它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数次到上海,数次想拜访尊容,因种种原因一次未成。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对它的一往情深。
喜欢复旦,当然,首先是喜欢这个校名,你看“复旦”二字,多美啊!
“复旦”选自《尚书大传·虞夏传》中“日月光华,旦复旦兮”的名句,意在自强不息。旦复旦兮,一日复一日,永无止境,前赴后继,奋斗不息,多激励人心啊。
喜欢复旦,当然跟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你看,南来北往,面向东方,繁华大都市,视野多开阔啊。
喜欢复旦,更喜欢“文革”前的复旦。
喜欢复旦,尤其喜欢复旦的数学系,这当然与大哥就读复旦大学数学系有关,但也不完全有关。
用事实说话,文革前全国有名的数学家如下:华罗庚、陈景润、苏步青、古超豪、胡和生、杨乐、张广厚。复旦大学就占了三位:苏步青、古超豪夫妇;而其它四位数学家都在中科院数学研究所供职。
所以,我敢说,“文革”前的复旦大学数学系,其实力已超过北大、清华、南开!
二
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跌宕起伏,一篇小小的随笔难述一二。
让我先从大哥的毕业证书说起吧。
复旦大学发放的红色封皮的毕业证书是这样写的:
“学生刘海滨,系江西省(市)余干县人,现年廿二岁,于一九六三年九月进入本校数学系计算数学专业(原五年制)至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学习期满。
准予毕业。
复旦大学革命委员会。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二日。”
大哥,一九四六年生。与大哥欣赏的青歌赛评委、《文化苦旅》作家余秋雨先生正好同龄。这也是我特别喜欢读余秋雨先生的文章的一个愿因,耳濡目染,我能深入理解像大哥那一代人的追求和精神世界。
大哥,1968年12月毕业,由于文革“动乱”,1968年年底分配到贵州省六盘水市所在地的水城钢铁厂焦化分厂。
大学期间,这位数学才子,也许是青春的荷尔蒙太多吧,在钻研微积分的业余,偏偏喜欢上了哲学和古典诗词,与班上其他七位学子,因为志同道合,自发组织了一个兴趣小组——“古典诗词月亮社”。理想是用诗歌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也许是私下说了一些不合事宜的话吧,结果可想而知。
今天看待这个“古典诗词月亮社”,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在1966年—1968年,这个狂飙动乱的年代,与当时的“三忠于”“四无限”“早请示,晚汇报”那样一种浓浓的政治气氛,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很快,“古典诗词月亮社”,被别有用心、喜欢踏着“别人苦难”的肉体向上攀爬的“小人”改名为:“复旦大学数学系63级2班7人反革命小集团”。
哲学家周国平先生在《我的心灵自传——岁月与性情》一书中,详细叙述了郭沫若的儿子郭世英因组建哲学兴趣小组“X三人小团体”被打成“反革命小集团”的经过。所以,在那个年代,有独立思想的不愿随大流的人被迫害,并不鲜见。
作家冯骥才在《一百个人的十年》里,较早记载了北京大学中文系64届学生朱学逵因在毛选上勾勾划划而被打成“现成反革命”的事例。
作家杨匡满在《南方周末》撰文《朱学逵之死》有一个细节,很值得人回味。朱学逵喜欢写日记。他在日记中把他的女友称为“我的小太阳”,朱学逵被打成“反革命分子”后,日记自然被抄走,于是大字报上出现了这样的批判语:只有伟大领袖毛主席才是太阳!朱学逵把女友称作太阳,这是资产阶级反动思想的典型体现,也是他反对伟大的毛泽东思想的根源。(引自《南方周末》2013年04月18日副刊)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复旦大学数学系63级2班7人反革命小集团”被彻底平反昭雪。随后,大哥被调入水城钢铁厂高级中学任数学教师、教导处主任,副校长、校长。2006年在中学高级校长岗位退休,但依然在数学教师的岗位上无私奉献着。
三
2015年5月26日,星期二,上海,多云。
今天大哥会见的第一位同学,是顾教授,上海籍,原三机部高级研究员。他们复旦同窗五年,同寝室一年,在贵州水钢共同工作十一年,然后这位同学回上海华师大读研究生,毕业分配到三机部工作,1989年到美国华盛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三年。
顾教授是唯一一位到过我家的大哥的同班同学。我非常清楚地记得,那是1974年暑假。那个时候的交通,远不如现在,从贵州六盘水乘坐K79次列车到江西鹰潭,然后从鹰潭乘坐班车到余江县锦江镇,锦江镇离我家余干县黄金埠镇还有13公里。那天下午,由于错过了班车,28岁的大哥带着顾教授,徒步走到我家。
40多年过去了,彼此的友谊依然浓得化不开。在由浦东机场到入住酒店的路上,第一个给大哥打来电话的就是这位顾教授。
顾教授的家现在位于上海闵行区弄茗路。一早,顾教授就来电,指引我们乘车路线。
上午9:30,当我们走出地铁1号线外环路站,远远地就看到顾教授站在天桥上向我们微笑招手。
中午,顾教授夫妇在家中款待大哥。一同陪同的还有原安徽马鞍山钢铁学院副院长陈教授。
虽然年近古稀,他们依然谈吐非凡。倾听他们的友情诉说,真是一种人生享受。
下午15:30,告别顾教授一家,我和大哥前往复旦大学老校区。在复旦皇冠假日酒店,会见了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特聘教授,美国德州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熊教授夫妇。
熊教授与大哥同属江西人,是复旦大学数学系当年录取的仅有的两名江西人。寒暄完毕,熊教授夫妇当起了导游。
五月的复旦大学校园,到处是鲜花盛开,到处是青春的笑容,“庆祝复旦大学建校110周年”的红底白字条幅点缀在校园的每一条路上。
我们一行是从复旦大学老校区正门入口进行参观的。在毛泽东塑像前,大哥告诉我,这塑像的高度是12.26米。因为毛泽东的生日是12月26日。
接着熊教授由带领我们参观了大哥读书期间教室和寝室,欣慰的是,这些建筑至今依然在用。
晚上由原沪东造船厂苏总工程师做东在盛邦国际大厦宴请大哥,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张大姐,一位苏步青教授的女弟子。我想,那年月,能够读复旦大学数学系的女生,也一定是顶呱呱的聪明女啊。
2015年5月27日,星期三,上海。细雨。
中午由原上海市经委任职的盛先生夫妇在行知路684弄的家中设家宴招待大哥。
印象最深的是,盛先生说,你们兄弟俩现在坐的位子,就是曾任上海市经委副主任的黄奇帆同志坐过的地方。
晚上,在上海顺风大酒店,盛先生和顾教授等五名同学集体欢迎大哥到上海。盛先生就是前面我们提到的“古典诗词月亮社”的社长,因此,盛先生与大哥是患难之交。
当晚,我在日记里写下一首小诗,以纪念大哥的这次复旦大学之行。
万水千山,
从美国从加拿大从澳洲
从祖国的四面八方,
汇集到同一个地方
复旦
千言万语
万语千言
从健康从家庭从事业
忆往昔峥嵘岁月
最难忘依然是同窗
……
有一种情愫
从来不必想起
却永远不会忘记
有一种关心
从来不必寻觅
却永远不会失去
有一种牵挂
从来不必留念
却永远不会停止
是的,有一种情愫
就叫同学情
……
2015年5月28日,星期四,上海,阴转多云。
青春的岁月,像一条清溪;时光的隧道,汇成一首歌。流逝的日子,定格的画面。人生虽易老,亲情永不变。——我曾在大哥的《相册》上如是说。
上午,全程陪同大哥游览黄浦江。
下午,参观世博会中国馆。
随同陪同的还有与大哥结识半个多世纪的京良哥。
京良哥,毕业于原南京水利水电学院,即今日的河海大学。退休前是南昌十中高级教师。京良哥最值得骄傲的是:为国家培养了两名飞行员。现在随小儿子居住在上海。
京良哥,用现在的时髦语概括,他是大哥的特级粉丝。真正的半个世纪不变的情缘,不是兄弟但比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还亲。因为大哥和京良哥的这种关系,我们两家,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都持续了这种兄弟般的亲情关系。
日常,我们家里兄弟姊妹都叫京良为哥。逢年过节来往就像亲戚一样走动。
京良哥说,我与大哥第一次游览黄浦江是1965年,今天,两人同游黄浦江是第二次。第一次与第二次,正好相隔50年啊。
站在黄浦江,两位哥哥,都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句孔子的人生名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2015年5月29日,星期五,上海。多云。
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大哥前后五天的上海之行就要结束了,今天就要返回贵州。航班起飞时间是:12:30。
由于我家女儿出差武汉,这次女儿没有见到大伯,大哥还特意委托我把一千元钱送给女儿,我说,不要,她的工资比你还高,不缺钱;大哥坚持一定要给,说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点祝福和心意。此刻,我知道接受是对大哥最好的尊重。
祝福你们一大家!
大哥,今年已经70岁了,一直在贵州西部工作,不仅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那片土地,现在大哥下一代,也在那边扎根了。
今年五月大哥离开上海时,我希望他全面检查身体,毕竟人老了,健康第一,不要再教学生了。前天,我打电话给大哥,问他身体情况,他大声説,我从手机里能听出他的精神气,他説,身体好的很,一点问题也没有,目前还有一些学生需要他,他説,教书不累。
感谢山地老师辛勤编辑,感谢流年!我所写的都是真实,没有任何一点加工或拔高,虽不够文采,但真诚是实在的。
一路陪伴大哥,一路历数,一路引经据典,一路解读大哥,让读者看到了作者大哥的一生大体的、辉煌的生命脉线,扎根贵州教育事业的人生,其核心是绽放作者的亲情和对大哥的敬佩之情。
复旦培养了大哥,大哥发扬了复旦精神,为贵州省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我们一起来敬佩大哥,一生不负复旦名,为大哥点赞。
作者的文笔,特色就是大气。不管在叙事还是议论,字里行间都透出一个男人的硬度和亮度,机灵抖动,使读者阅读起来干净利落,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