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的家乡没特色(散文)
我的家乡是一个没有特色的家乡。没有奇石,没有险峰,没有瀑布;看不到壮丽的日出,听不见汹涌的波涛,留不住茫茫的云海;与雄伟的长城不沾边,与壮阔的黄河不搭界。只有长江离得稍近,她却也只是绕道而行,不见其形,不闻其声。
我家乡的山,大多都不能称其为山,没有高度,没有风度,无名无姓,也没有来历掌故。只有玉龙山稍微成形一些,能听到松涛阵阵,能看见白鹭成群,有煤矿,有温泉,还有一个桫椤园,也算稍稍弥补了它的一些先天不足。
我家乡的水,只有濑溪河一枝独秀,其余多为人工水库和湖泊。最为有名的,当数玉龙山下的龙水湖。一百零八个翠绿的小岛镶嵌在碧波荡漾的水面,荡舟其间,屈曲回还,让人流连忘返。我们都自豪地把她叫做西湖。只可惜,她没有杭州西湖那“欲把西湖比西方子”的典故,也没有断桥相会的美丽传说,游览其间,大饱眼福之余,心里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我曾经到过成都蒲县的石象湖。那里游人摩肩接踵,车辆川流不息。我一度固执地认为,我们的龙水西湖风光,比起石象湖来一点也不逊色,只是缺少了严颜这样的历史名人来点缀。我们大足的名人,其实也是有的,如饶国梁,如唐赤英等。只可惜他们都英年早逝,且没有在龙水湖留下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故事。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时还没有龙水西湖。
纵观大足历史,最有名最有影响的人物大概要算赵智凤了。在他的主持和带动下,宝顶山、北山、南山、石门山等地,相继出现了成群的摩岩石刻,这就是著名的大足石刻。它使本来没有什么特色的我的家乡,变得也有了特色。
从记事起,我就常常听长辈们念叨宝顶山的菩萨。千手观音,托塔天王,孔雀冥王,卧佛,还有养鸡女,笛女等等,这些名字我早就耳熟能详。但长辈们只告诉我,那些菩萨是供人们祷告祈福用的。只要你足够虔诚,他们就会保佑你心想事成,如财源滚滚,官运亨通,全家平安等等。每年的农历正月初一和二月十八,前往宝顶山烧香拜佛的人成群结队,络绎不绝,最后在佛弯上下汇成人的海洋。整个宝顶山,这时也会香烟缭绕,经久不绝。我那时也很想去拜拜菩萨,求他们保佑我实现一些不便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心愿,如考试要得一百分,打架要赢狗娃子,位置要挨班花座之类。但因为手上没有买高香的钱,也听说那里常常发生踩踏事故,所以终于没有成行。
我第一次到宝顶山,是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那时,我们到县城参加完中考,感觉还不错,班主任一时高兴,就带领我们几个同学到了宝顶山玩。我们本来是怀着极大的希望和热情去的,到了之后才发现并不好玩。那一块块经过加工的岩石,依然冰冷。那一个个能普渡众生的菩萨,面目狰狞。只有那千手观音的千手千眼,让人觉得有些怪诞,那据说是被饿死了的卧佛,横躺在石崖之下,双目紧闭,只有半截身子,看起来有些可怜。我们那在课堂上口若悬河的班主任,这时也我们一样,只睁大了眼睛,紧闭着双唇,一脸的茫然。大概他也没有学过这门课程,也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后来,大足石刻申遗成功了。人们欢欣鼓舞,政府倾注了最大的热情,举办了首届大足石刻艺术节。当时的著名歌唱家,现已成为国母的彭丽媛也欣然前来助兴。作为大足人的我,虽然还不能真正懂得大足石刻的艺术价值和思想内涵,但依然欣喜若狂。我曾经仰慕泰山的雄伟,倾心华山的险峻,羡慕庐山的瀑布,嫉妒洞庭湖的辽阔,也常常梦游长城,故宫,大雁塔,黄鹤楼等名胜古迹,总是抱怨自己生不逢地。现在,终于,我的家乡也有了特色。我禁不住双手合十,来了句: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那年,我到了广东,自信满满地告诉我的新朋友们:我来自重庆的石刻之乡!一是希望我的有着世界文化遗产的家乡,能够给我的脸上抹点光辉,二是希望我家乡的菩萨,能够保佑我在外面顺风顺水。谁知他们无一例外都满脸诧异,说:我只知道重庆的涪陵榨菜,很好吃。石刻之乡嘛,没听说过。尴尬失落之后,我只好安慰自己:那是他们孤陋寡闻!
而今,我的家乡正以石刻文化为依托,倾力打造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旅游景区,知名度也不断攀升。前不久,看到微信中有一个段子,说是有一个大足人,在家乡闲得无聊,想出去看看世界。他到了美国,恰逢很多人在围着抽奖。他也挤了进去,想试试手气。结果他运气大好,抽了个特等级奖。奖品是:中国大足三日游。那位可怜的老乡啊,我真不知道你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望?
哦,大足,我的家乡,我的一直以来被我误以为没有特色的家乡,你的勤劳的人民,正以穿山凿石的精神,把生活放在硬硬的砧凳上,奋力地锻打。
叮当,叮当,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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