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不懂得什么叫“性事”，仅仅是因为我才13岁。依稀的记忆里是大人们略带黄色的玩笑，看着他们开心诡秘会心的笑我知道那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比如，村里男女偷情被别人发现，谁家男人从外面回来和老婆圆房，被村里几个捣乱后生偷听了，这些风言风雨的传说常常给我带来莫名的骚动，我惊慌而愉快着，享受这懵懂的“性事”。
　　 我们村里的小孩特别喜欢群居，特别是很要好的朋友，一整天形影不离。见了面就吵啊，闹啊，不见又想得慌，特别是和学习不好，老挨父母老师训斥的同学玩耍父母是绝对要干预的，其结果就是被撵得满村飞。我是个听话的孩子，看到别人在一起玩，我羡慕得不得了。一天我母亲要到矿上看父亲，临走要我看好家，并吩咐不能骑自行车玩耍。我答应了。母亲走了不到一天，我就推着自行车在路上玩开了。摔倒了，不怕痛，继续骑。每天像脱缰的野马。可以想象，我是多么的快乐。半个月过去了，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这倒没啥，关键是车子除了铃不响之外，什么都响。半新的车子成一辆伤痕累累的旧车。母亲回来，见车子成了这样，见我就打，我像兔子一样赶紧跑出去，见村里躲不起，我就往山上跑。刚开始我还能看见气急败坏的母亲，到后来就只能听得她大骂——死在外头，不要回来。
　　 惹了祸，我是真的不敢回家。我想起了要好的小伙伴。他们赤条挤到一起，活像一堆儿泥鳅。我看着开心的他们心想着明天该怎么办。第二天，邻居大妈把我叫回家，安抚母亲不要再打我。我战战兢兢回到家挨过了几天。一日，我家来人，于是我被安排到邻居家睡觉。因为邻居大妈给我解围，还给我金黄的大鸭梨吃，我很感激。一天夜里，我和他睡在一起，发现他光着屁股。因为是十八九岁的大后生，看上去，肌肉很结实，显得很健壮。农村很少讲究，他们唯一的爱好就是“叨瞎话”或光屁股睡觉。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毕竟我还小嘛。那天我特别地困，说了几句话就睡过去了。我梦见未曾谋面的爷爷和燃烧的房屋，梦见残墙断壁下穿着白孝的妇人哭泣，梦见了长长的送葬队伍，最后梦见我自己娶了媳妇，搂在一起，剧烈扭动着身躯。突然一条巨蛇缠绕着我，它是那么顽强、粗壮，不断冲击着我的防线。我惊慌、害怕，又不忍推开，在进与退、退与进之间努力着、搏击着……
　　 天亮了。第二天，我发现天空的朝阳充满了鲜红的血色。
　　 我们到了五年级，同学们渐渐长大。男女开始分界。虽然功课很累，但整天是愉快的，从不知柴米油烟贵。特别是上晚自习课，最高兴的事情是说鬼故事吓唬女同学。那时，农村经常停电，每个同学就自己点个煤油灯，我们经常看到墙上有昏昏悠悠的影子，这时一个男同学就讲鬼的故事。说一个老奶奶半夜去厕所，看到一个白影儿在她们家窗户趴着，老奶奶走过去，那个白影儿披头散发缓缓扭过脸来——这时，围拢过来的女同学紧张地瞪着眼睛听着下文，这时男同学一起吹灭灯。你听吧，“哇”地一声，教室里鸦雀无声，女同学都惊恐地在桌子下蹲着，之后是男生的坏笑声和女生追打的嗔怒声，整个晚自习充满了刺激和欢乐。比如走在路上，男同学一声惊叫，“鬼——”女同学则“啊”地惊叫，之后比兔子跑得还快，一下子就跑在最前面，之后是我们朗朗的笑声在夜空里回荡。胆量太小的女同学干脆揽住男同学的胳臂，这时候，男同学是最得意、最伟大的时候，他们能保护弱者，能不伟大吗？
　　 一日，上语文课，一女同学嚷着要老师换座位。我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旁边男同学轻轻告诉我，一会儿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又有女同学吵着要换，我顺着女同学的旁边看她的同桌，原来她的同桌——一个大同学裤子撬着老高，像一座小山丘，他似乎想摁下去，可是下面好象有弹簧，下去，起来，终究不倒。女同学臊红了脸，老师见状，拿起竹条教鞭一扫，只听“嗖”地一声落下，全场无声，男同学脸色痉挛起来。我不知道他的感觉如何，反正给我留下了噩梦般的恐惧，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很害怕的。
　　 农村的时光走得似乎很慢，庄稼收了又绿，燕子飞了又来。小伙伴们光着身子可以在河渠里游泳而不怕女人们的唾骂；可以在河床里，追逐可爱的小鱼；可以在阳光下比谁尿得最最高，可以……反正我们是快乐自由的“小野人”。
　　 七十年代中期，农业学大寨学到极致，修梯田，盖高罐站，种棉花，早上五点上地劳动，中午孩子们送饭。如果那家不在早上五点中起床就被挂上“懒汉”“懒婆姨”牌子，管叫你以后不敢不起床。我们曾经参与了早上敲锣打鼓的壮举。每当看到有的人家被挂上“懒汉”“懒婆姨”的牌子，我们就无比欢欣鼓舞。特别是谁家婆姨从外面买下时新的袄儿，或者谁做了时兴发型，马上村里的高音喇叭就会响起猛烈的抨击声：有些人也太不害臊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得兴个什么。尽管她们白天发动村民下地劳动，但到了晚上也得做那“性事”。听村里的后生讲，她们一点不比村里的“淫妇”差，甚至要把革命的报纸垫在身下……
　　 窗外月儿圆，树影几婆娑，年轻人永远充满好奇，那偷窥成功后紧张而愉快的笑声和脚步声日复一日回荡在村里的夜空。山是光秃秃的山，水是污黑黑的水，只有破败的高罐站像死亡的眼睛直问盯着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