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来到了一个闹市取静、祥和安逸的干休所小区，安营扎寨。
　　 认识丑丑是在二零一四年五月初，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热烈的阳光刺眼地火辣辣地扑向山川河流；南来的燕子在呢喃中成群结队地扑棱棱地滑过天宇。五颜六色的鲜花在蠢蠢欲动情绪中含苞待放、也有争奇斗艳得扑棱棱地静香绽放。
　　 我住在三单元，一楼有一个善良的年近八十的老人，在她家的窗户外的院子里，大约六、七平米的样子，到处都是各种特色的养花器皿，有破塑料盆、水泥做的和白瓷的两种水池别人嫌弃丢掉，她废物利用、还有红泥陶瓷花盆和一些刻着各种画意的白色塑料花盆。无论什么样的殿堂，里面却开着芳香迷人的花，有玫瑰、月季、菊花、夹竹桃、灯笼花、紫丁香、百合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也有一些绿色植物，金钱树是首当其冲，再就是君子兰，零零点点地仔细去看，尽然还有油菜、辣椒、香菜和葱。可谓是花枝招展、百花齐放，争奇斗艳。这里就像一道观光风景线，每每回家都要在这里逗留、赏花和领略大自然给予的美好。
　　 对这个院子还很陌生的我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瞧见正在怒放的牡丹花，兴奋地叫着：“呀！这儿还有牡丹花。”高兴地跑过去想亲近这个花中之王。都是牡丹仙子、都讲武则天多么喜爱牡丹花、洛阳牡丹花城，怎么都是牡丹，在这个大西北的天空下，能有牡丹可就稀奇了。于是，我七拐八拐地想走近牡丹花的时候，忽然，“哎呀！”我被突然从我脚下窜出的狗吓了一大跳。“汪汪汪……”
　　 一会老人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蝴蝶犬。身体娇小玲珑，一码纯棕色的毛发，锃光瓦亮。它也对着我“汪汪汪……”叫个不停。老人一挥手，它安静地像只猫一样盯着我。老人笑着说：“没事，丑丑不咬人，就是吓唬你，不让你接近花。”看见老人对我说话丑丑也安宁了。这就是我和护花使者丑丑的传奇相遇。
　　 初见丑丑可真丑。一身土黄色透着发白气息的毛发，过于不清洗，全身发毛好像蒙上了一层黄里泛着灰蒙蒙的轻纱，一双圆嘟嘟的眼睛弥撒着犹豫、迷离和孤寂。丑丑是沙皮犬类的老妇人。我在六楼，它在一楼的“小阁楼”里安度余生。
　　 一
　　 有一天，一上午膨胀的气流热乎乎地贴在皮肤上，令人透不过气了。炎热的夏天，给人最多的礼物就是桑拿浴。到了下午，乌云密布，天空黑压压地沉下来。似翻江倒海，波涛汹涌般，就像虾兵天将大闹天宫一样。接着就是一阵阵雷声，滚滚而来。那雷声尽然令人有些恐怖。
　　 我的外婆住在老家的山上，上小学的时候，年年的暑假都是在外婆家度过。有一天晚上我也是被这样的雷声惊喜，吓得就往外婆怀里钻。耳边听的雷声就像在山顶上，一声声轰隆隆的滚动声，就感觉是一块好大的石头，即将从山顶滚下来，滚到外婆的房屋顶上，落下来，继续落下来……雷声不停，睡意全无，直到大雨瓢泼般地下下来，我便随着雨声的倾诉和“滴滴”的音乐声，在外婆的怀里进入梦乡。
　　 忽听到门口有稀稀疏疏伴着铃铛的脆鸣声，我好奇地打开门想看个究竟。丑丑以快速地令我没有任何防范意识就窜进屋来，躲在沙发旁边，战战兢兢地望着我。我爱狗，但我怕狗。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一定说要个理由就是二年级时候，起床晚了，拿着妈妈做好的馒头和一个水煮蛋就出发了，楼门口蹲着一个大狗，英武至极，两耳朵挺立，前爪着地坐在那里，听到我下楼的脚步声，它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转过头继续那个姿势，很像是在等它下夜班的主人。而我再不走就迟到了，我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决定：闯关。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地经过它，在穿过这个障碍物的瞬间，我飞快地狂跑，跑了一阵子，想着这下没事了，就停下来，喘着粗气回头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狗就离我七八米远。哎呀呀，我是毛骨悚然，顺手把一个馒头丢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拼了命地跑，实在跑不动了，再一回头，我的妈呀！它怎么还离我这么近。刚才我明明看到它低下头去吃馒头，我趁它不注意，就跑了。这家伙还挺贼的。于是，我把自己的早饭全丢给了它，在丢鸡蛋的时候，先咬了一口，告诉它没毒，你放心吃吧。于是，我又转身跑，都快到学校了，确实也累得跑不动了。我坚信那个早上的锻炼，远比平常我指手画脚地做早操的锻炼效果要强于百倍。下意识一回头，我直接晕了，我的天哪，我和你无冤无仇，我到底把你怎么了？你要这样欺负一个小孩，一个女孩，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我真的吓坏了，也急眼了，顺势蹲下想捡个石头打它，没想到，我蹲下去的瞬间，它却是掉头就跑，像股风一样没影了。我几乎哭兮兮地对自己说：“早知道这样，干嘛把早饭都赏给了它。”那会儿，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就是这样我还是爱狗，喜欢它的果敢、忠诚和那个摇来晃去的尾巴，也喜欢那种对你肝胆相照的姿态。
　　 这会儿看着丑丑可怜兮兮的望着我，一声不响地趴在那里。我不知所措，心里也是一阵阵打鼓。忽然，又是一声惊雷，我看到丑丑一个激灵“巴巴”地看看窗外，然后再一次望着我，那种由心底冒出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恐惧和胆怯，充满丑丑整个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算是遇上了一位哑巴妇人，而我却懂得了它的意思。丑丑和我一样怕雷声。于是我慢慢蹲下去，告诉它：“丑丑，别怕，一会儿，就不打雷了。不过有个条件，不准到处跑，随便大小便。”
　　 品着咖啡的我，听着音乐，看着丑丑。它依旧那个姿势，看得出，丑丑情绪轻松多了。我便和它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丑丑，你怕打雷，那你怎么不直接去奶奶家呢？那不是你自己家吗？你不是奶奶家养的护花使者吗？”丑丑低着头，一声不响。我们之间卡了壳，空气在古筝的音乐里像深谷里的幽兰释放的淡雅而恬静。而此时我却感觉到丑丑的孤单和寂寞、无助和茫然。
　　 雷阵雨过后，天空放晴。阳光洒满大地和我家的客厅。我有一种释然的开心就说：“丑丑，这下好了，不用怕了，你看天晴了。”丑丑很聪明，它的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向门口，转身瞅着我。我尽然会对丑丑报以微笑。准备开门的时候，忽然觉得丑丑好可怜，于是，大着胆子试探着：“我抱你下楼好吗？”丑丑很温顺，虽然六层楼，我的心却是在一种忐忑不安和兴奋无比的快慰里度过。摸着丑丑热乎乎的软绵绵的小肚皮，和它战战兢兢的随着呼吸跳动的脉搏。“丑丑你也很担心我伤害你是吗？别紧张，我不会的。”我们的友情就在双方放下心中的防范，试着走进对方的内心，慢慢升华。
　　 当我敲门的时候，房间里面一阵狂吠声，怎么是两条狗的声音呢？
　　 二
　　 我抱着丑丑，丑丑听到里面的兄弟姐妹声音，它没有迎合，淡定的像一座寺庙里的钟。
　　 门开了，奶奶看到我抱着丑丑，笑呵呵地说：“丑丑是不是到你家去了，它怕雷，一打雷，就乱跑，大多数就跑到楼上去了，谁家门开着就进谁家。”奶奶顺势把丑丑接过去。本想说：那打雷你就把丑丑领回家呗。我却说：“奶奶你喂养了三条狗。”说着奶奶和我一起走出大门，到了院里。放下丑丑，丑丑很自觉地坚守自己的岗位，回到自己的小窝里。看着丑丑孤单单的身影，心中别样的难受。奶奶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个大的是姑娘的，自从摔断了腿，姑娘就把它放在我这里了，都十二岁了。小的是人家要的，后来人家不要了，我就养上了，还小，才几个月。年轻气盛，见人就叫。”一下想起，和丑丑相遇的同时还有个它，眼神里喷着护主子的气焰和它乌拉瓦拉的乱叫声以及它一下一下想往我身上扑的架势。我顺便问了一下：“那怎么两条在家里，一条在外面。”我有一种替丑丑抱打不平的样子。奶奶说：“没办法啊！两个在一起都有时候就掐起来了，三个在一起更加收拾不住。”心里想问：为啥丑丑就在外面呢？可嘴里却问：“那丑丑是你哪个孩子的？”同时看到丑丑正站在它的殿堂门口看着我，似乎也想听听它自己的身世。“丑丑是我买菜回家的路上，看到像块烂抹布一样的小东西，脏兮兮的还受伤了，没人要，怪可怜的，我就捡回来了。”
　　 ……
　　 我是一个幸运的六零后，长在红旗下的少年儿童，戴着红领巾，高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也是八十年代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栋梁，在父亲工作的厂矿下属的第三产业做了一名营业员；同时也是迎着科技发展、经济以光速发展的弄潮儿。
　　 一九八八年那一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五湖四海，也吹进了父亲的厂里。厂里设了一个下属的第三产业的大商场，这颗东方明珠，将西城整个区域的市场，映照着无比辉煌。每到星期天，一开门，人气就旺盛的不得了。记得在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期间，柜台之间的客流量，像一堵人墙将我和对面的柜台的营业员隔开，谁也看不到谁，谁也忙得顾不上看谁。等两点过后，客流量少点，我们都喘口气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对面柜台的同事，双方嬉笑着：“哈哈，我们好久不见了。”那时候生意好的就像商品不要钱似的。每到晚上下班，商场里面灯火辉煌地映着多少粉嘟嘟的女生，外面就有三分之二黑压压地站着马路对面街上的男生。下班铃声一响，当班女生拉卷帘门的事，就不成文地成了外面站着的男生干的活。在一声声拜拜的道别中，不自觉中，街道上演绎着一对对卿卿我我、勾肩搭背的双人剪影。一次，商场老总晚上值班，铃声响起老总就站在门口，准备欢送着他可爱的女兵们下班的时候，忽然感慨地对着外面的男生们说：“你们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把一个嫩生生的花咕嘟骗到手里变成女人。”话音未落，里面外面一片哗然的笑声，悠悠荡荡地飘在黑漆漆的冬夜里。
　　 一九九五年年初，我就是被那个商场外面的男生的其中之一，父亲用他温暖的双手，将我交付与这个蓝衣素袍，我披上婚纱，缓缓地走上红地毯，当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的瞬间，我品出了什么叫永恒。耳边听到母亲的扬鞭一笑：“一路走好，相扶到老。”
　　 九五年六月的夏初时节，怕迟到的我走的过急，肚子一阵的巨疼，心里默念：孩子，坚持一下，就快到单位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会儿可千万别让妈妈迟到了。说来也怪，孩子和娘亲在肚子里就心有灵犀，我还就没有迟到。
　　 怀孕期间，单位同事也格外照顾我，特别是嗜睡。没办法，困了就钻进仓库里睡了。都是女同胞，相互照顾。慢慢地，商场里的少女都变成了女人，慢慢地女人都挺上了大肚子，慢慢地花名册里像浪潮一样，一波一波地产假休息，上班了，又多了一道浪潮，两小时喂奶时间的享受。
　　 在一九九七年赶上了商场女人多，取消工作期间的两个小时哺乳政策，以待岗为名回家。后来随着下岗的政策扑面而来，我便自然而然也成了这一批选手。那时候，带着孩子走在街上，遇到熟人问怎么没上班呢？当我说下岗了，感觉特别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做错什么事情了。说出下岗两个字，跟做贼的感觉一样。生活水准就像股市行情中最不好的时候，开始日渐跌落，其中滋味真是五味杂陈。
　　 后来看到社会的变化，我从憋屈的味道里，果断地把自己给炒鱿鱼了。辞职的那天，我感觉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同时，自己也感到像一只失群的大雁，迷失了前方的路。像一个孤魂野鬼无处安身，心在自由市场的叫卖声里漂泊；心在空洞无助的弄堂里奔跑；心在苍茫的宇宙里寻觅。没有同事可以和你聊聊心事、孤独寂寥。每每黄昏时分，从家家橱窗里飘出的葱香味里，总在问：亲爱的自己，心，欲往何处？
　　 此时，当听到奶奶说丑丑是个流浪狗的瞬间，我整个人血液腾升。难怪我们有缘，丑丑，你和我一样，被人抛弃于荒芜的山岗，没人疼没人爱，没有群体，没有伙伴。宛如田埂上那一株蒲公英，没人在意她的喜怒哀乐。风雨来时，举起小伞，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安身立命的地方；哪里都是生根发芽的土壤；哪里都是生生不息的斗志。
　　 三
　　 二零一四年九月，女儿上了大学走了。丈夫依旧朝九晚五的扛着生活给予的背包，踏着稳健的步伐沿着宿命安排的路程，倔强地走在人生定格的路程中。而我在一家公司做着线上线下的办公室工作。
　　 中国大凡家庭都是这样的，作为父母在人生的抛物线上，最能给予动力和生存方向的就是孩子。孩子给予夫妻的快乐，就像一个小精灵一样，因为你的笑声、微弱、可爱等等一系列的涵盖因素，使得两个本是陌生的人，在产生磁性般的吸引后，喷发出爱的火花后，随时光的推移，让这两个人由陌生到相爱，由激情到平淡，由平淡到不可分割的亲人。这个小精灵在家庭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无论他是幼稚的可爱、还是懵懂里的青涩、或是生理叛逆期的骄横霸道、亦或是成人不成才还是成才不成人也许啥都不是，但在阳光普照的泛着亮光的血缘额匾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孩子永远是您的孩子，父母永远是你的父母。
　　 放飞乳燕，娇儿展翅。
　　 生活的步伐一下有点乱了阵脚，本是第一个大发孩子吃过早点，赶第一班交通车，而我会站在窗口目送她去上学，如今就可以不慌不忙地晚起一个小时，六点半起床，大发自己和丈夫的早点，迎着第一缕阳光，开启新的一天。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像荡秋千一样，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