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赵匡胤，他年轻时穷困潦倒
　　 一年冬天，他赌钱赢了，就买了个大南瓜
　　 回家的路上要过一座独木桥
　　 ——他一件单衣，穷得连个口袋都没有
　　 只好含着钱抱着瓜过桥
　　 走到桥中间一闪，南瓜像条鱼滑落
　　 低头“哎呀”一声，口中的银子也掉下去
　　 他后来当了皇帝，带大军过大山
　　 多少金灿灿的银子都滚了出来
　　 他说：弟兄们，这些都是他妈捧泡的
　　 给老子统统砸进江里！回朝重重有赏！
　　 于是，山下的江水高高溅起
　　 无数金色的花
　　
　　 每当天来骤雨，你就坐在屋檐下摆着这个
　　 摆了无数遍的龙门阵，痛饮着生活的艰辛
　　 你说小时候看见日本飞机
　　 飞过我们家，飞机翅膀还将院中
　　 那棵一围粗的大果树挂断
　　 你说那年爷爷不让你去参加国军
　　 将你捆住关在屋子里，扣上两个大铁锁
　　 任你将门撞得打雷一样
　　 你还说红卫兵冲进家来抢东西
　　 你刚好从汤丹回来，一进门就将一个匪徒
　　 一掌打出好几丈远
　　
　　 从油污肮脏的货车底盘下钻出
　　 父亲，你一身青灰得泛白的劳动服
　　 锉刀一样的双手，沉重弯曲着背
　　 举起撬棍，点亮焊条，将轮胎塞进水里
　　 在钢铁的堡垒里做一个钢铁的劳动者
　　 眼睛被火焰撕抓着，夜里
　　 你吁喘着咳，咳嗽
　　 咳嗽，要将那坨熏着汽油烟和胶皮味的肺
　　 咳出来，咳出来才好
　　
　　 在25瓦的灯下，我画着太阳、星辰
　　 一旁的您用一张张牛皮纸
　　 像给病人做包扎手术似的
　　 包好那些我读过的语文、算术和自然
　　 有时戴上老花眼睛给我缝袜子、衣领
　　 那双翻毛小皮鞋，你用尼龙线修补得
　　 就像你修好那些的底盘一样坚固
　　 父亲，你用废铁给我制造出
　　 逼真的步枪、小车和弓箭
　　 你还用最拿手的回锅肉
　　 一次次给我们那些
　　 清汤寡水的日子解馋
　　
　　 父亲，每次你送我
　　 到那座青卵石砌的小桥时
　　 你就停下，用铸铁的目光
　　 在我背着小书包的背影上
　　 刻下希望
　　
　　 哦，这么多年了，我辛劳的父亲！
　　 现在，儿子的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
　　 终于挤出您
　　 锈迹斑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