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何处归依(微小说)
在医院里,看到一对老人。
老爷爷搀着老奶奶,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老奶奶走几步头就不由自主地点一下,偶尔抬起的眼光看上去怯怯的,像一个小孩子。她稀薄的白发在脑后挽了个勉勉强强的髻。老爷爷看起来身子骨稍硬朗点,戴着顶帽子。
老爷爷让老奶奶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他进入医生办公室,一会儿出来了,站在老奶奶身边,说:“住院钞票得两千啊!”
老奶奶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说:”你五百,我五百!”
解开看起来有点像旧睡衣的棉袄外套的两个扣子,她的手有点费劲地往棉袄内衬的口袋里掏,可窸窸窣窣了半天,没看见她掏出什么来。
老爷爷又问:“你要不要住院?”
沉默。
这时,轮到我进入医生办公室了,十几分钟后出来,旁边的凳子已经空空了,那老爷爷老奶奶已经离开这。
不知道那老奶奶有没有住院。
从医院出来到大街,冬的风带着一种干巴巴的凛冽,我不禁把自己的脖子缩藏在竖起的大衣高领中。
拐角处有大叔在卖菜,一堆的盘菜、花菜、地瓜围绕着他,他大声吆喝:“卖菜卖菜啦,我自己种的菜!”
我蹲下来,三样各买一点。
他叉开十指,掌心朝上接我递过去的钱,十指全都沾满了泥巴,泥巴或条形或块状沾在他手上,他朗声笑着:“别人都问我手上老茧怎么这么硬?天天在泥地里滚,怎么不硬?”他的手老茧密布,沟沟壑壑,我始悟,那泥巴,非“沾”在他手上,也许用小刀来刮,也很难刮下。
有一个大致年纪的在对面街角喊道:“老王!老王!”
“哎,老林!”卖菜的高兴地应着,也叫着对方。
俩好友相遇,叙了点家常,老林问老王:“你老父呢?健吗?”
“老人家,也就这样呢。一会说这,一会说那。我说小病小痛给你医,真的什么大病,还是看不起,就只能随它啰!”
起身,看见墙壁上写着:“改善民生,共享改革发展成果。”
红红的大字有着鲜艳的喜庆。
坐公交车,车载电视正播放着新闻:“一能源部官员被带走调查,家中藏有上亿现金,16台点钞机被点坏了四台......”
一车的乘客,或闭目打盹,或目光游离,车厢里,扁担、麻布袋、箩筐正挤在前前后后空余的角落。这一亿现金跟它们有什么关系呢?“1亿现金假如都是百元大钞,那么连起来总长度约合155km,是北京五环路全长的1.5倍,叠加高度为一百米,相当于33层大厦......”播音员继续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播报着。“你怎么不早说?”司机略带恼怒的呵责打断了播音员的话。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人喏喏地拿起扁担挑着他的麻布袋下车了,他本来是去华阳的,却坐上了海城的车。
车子重启一会儿,又停下了,原来是十字口路阻了。车窗外尘烟滚滚,轿车、卡车、货车排成长龙。
“老李,你也在这?”发现一熟人,挺高兴的,
“是哪,家里两辆车,一辆别克老婆开出去了,一辆美凯瑞女儿开出去,我只好坐公交车了。”
“坐公交好啊!坐公交的人多了,路也不会这么阻呢!”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又“短路”了。
......
我又聊了几句,眯上眼,有点累了。
医院里的那对老爷爷老奶奶,不知怎的,他们相扶着蹒跚走过医院走廊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
“住院要两千,你要不要住院呢?”
他们,去哪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