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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德富老汉


作者:zhenyitingfengAAA 童生,928.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924发表时间:2016-01-05 09:45:28


   “收破烂咾——”这是德富老汉的吆喝声,听起来有点沉闷但底气十足。
   自从女儿上了高中,德福老汉就干起了捡破烂这活路,他和女儿从山沟沟进了县城,租了一间屋,里半间的外半间,和女儿一起住,除了按时做三顿饭之外,就跟垃圾打交道。庄稼人有庄稼人的脑筋,况且那些年辰,德福老汉在村子里当过几日干部,不是笨人。老汉想:既然想捡破烂挣钱,就得买一辆自行车,置一杆秤,免得扛来扛去又费力又费时,不划算。搞啥的务啥,得像回事儿。
   伏天,“知了”不停地叫,日头火辣辣的,垃圾桶冒出一股一股的腐朽难闻的热气。德福老汉一头扎进热气里,屁股朝天,双手不停地翻腾桶里的“宝贝”,扰得绿头苍蝇嗡嗡乱飞。他把拣出的废铜烂铁、破鞋塑料用手一捋放进蛇皮袋里,袋口一扎,扛到废品收购站去卖,除了雨天,天天如此,一月下来,老汉一算,这活能搞,又不收费,又不上税,除了父女俩住城的开销还有点结余。
   德福老汉用50块钱买了一辆旧“永久”,不会骑,推上,省力多了。城市不大,山城。老汉早就成了“城里通”,大街小巷吆喝“收破烂哦——”女儿多次劝说:“爹,别干这个了,同学们看见多不好意思!”老汉说:“好,把你高中供出来我回去种庄稼。”
   他最爱去的地方是霸王滩,那儿是前些年开发的地段,居住的都是当官的,人富,垃圾也值钱,啤酒瓶、易拉罐,旧书旧报破纸箱,应有尽有。为了不让别人插手,德福老汉曾对小区业主们放话:以后,你们不管谁家,如果有出力气的活路,准我老汉的,往楼上搬啥东西,不管是几层楼,我不收钱给你们帮忙搞。老汉勤快也讨人喜欢,这儿的破烂成了老汉的专利,用老汉的话说:没别人日的狗......
   二
   这天,德福老汉把收来的书本,杂志装进蛇皮袋捆在自行车上,车撑一蹬走了几步,“唰”的一下,一大包垃圾袋从楼上扔了下来,不偏不斜砸在德福老汉的谢顶头上,他往手心唾了口唾沫,按住血包边揉边往楼上张望,发现是从四楼西户的窗口扔下来的东西,他双手捂着脑壳忍着痛痛上了楼梯。上到第三层,听见上面一男一女在搞仗,掀桌子、砸电视,闹得房响锅炸,他停住了脚步,老汉想:人家跟我一无仇二无怨,两口子搞仗,扔东西把咱砸了一下,是无意的,自认倒霉,找人家干啥?老汉下楼捡起地上的黑色垃圾袋打开,是一双靴子。
   德福老汉推车回到一间屋,给女儿把晚饭做好,自己拨拉了几口,就拿出菜刀削靴子底,这时他才发现靴子里塞得有旧报纸,掏出一看,内面包着厚厚的两沓百元人民币,德福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没摸过这么多的钱,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女儿考上大学正愁没钱花,瞌睡来了遇枕头。再说老天也有眼睛,这玩意儿上面钉的全是釘钢板鞝,要是砸在致命处,不就把我老汉报销了?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睡觉!
   清晨,一抹霞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在场院里,场边,麻雀在跳跃着觅食。
   一只乌鸦站在房后的老槐树上,“嘎嘎嘎”地叫个不停,清风吹乱了尾巴上的羽毛,几片绒毛随风旋转着飘落在场面上。
   远处,灰白色的晨雾仍在山沟上空缭绕着,门前的小溪潺潺流淌,掉进小溪的日光闪烁着金黄色的波纹。
   德福老婆“啁啁啁”端着簸箕,抓一把包谷粒撒在场院,她趁群鸡争食的当儿,放下簸箕,顺手逮住一只母鸡,翅膀一捏,伸出三根指拇在鸡屁股里掏蛋,土鸡蛋值钱……
   德福老汉一早起床,坐上了头趟班车,一下车,屁颠屁颠回了猫儿沟。山路上不时有人下河挑水,少不了相互打招呼:“德福叔,婷婷啥时走?”“呵呵,快了快了。”
   老婆见老汉回来了,放飞手里的母鸡,问:“这么早……”老汉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走走走,进屋说话”!老婆双手在围裙上抹了几下跟着进去,忙给老汉泡了一缸子山茶递给,说:“啥事,神秘兮兮的”?老汉把头伸向老婆:“你往这儿瞅。”“啊,脑壳上这么大个包。这是咋回事了?”老婆心疼地问。老汉拿出旱烟锅叼在嘴里点着,“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没事。”吐出一股烟雾,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给老婆。老婆听天书似的听了一遍,问:“那钱呢?”老汉示意老婆把门关上,便从怀里掏出叠好的蛇皮袋,然后把内面旧报纸一层层打开,笑嘻嘻地说:“我不是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嘛,一根小草就有一颗露水珠养着。女儿上大学,能花几个钱,看把你熬煎的,急啥?急出来的汗是冷的,我的乔老婆!”
   乔老婆站在哪儿像尊泥菩萨,看到这么多的钱反倒成了老婆的心病,眉头紧锁。老汉望着老婆脸上被岁月揉成乱麻似的皱纹,说:“他娘,你不是常说,男人是耙耙,女人是匣匣,这些钱你说咋使唤?给女儿交一年的学费用不了这些,是不是……”老婆自言自语:“这钱咱不能用。”“咋不能用,钱能咬手?”老婆没好气地说:“不能用就不能用。你死老汉,现在就给人家送回去!”德福老汉从口里抽出烟锅,说:“又不是偷的抢的,送给鬼老二去。”老婆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别说德富老汉当过村干部,家里还是老婆说话顶事。“啪啪啪啪”我福老汉使劲朝着霸王滩第一单元四楼西户的盼盼门拍个不停。女主人方菲靸着拖鞋打开门,老汉往里挤,方菲吼:“你想干啥,想干啥?”德福老汉:“呵呵。”手里摆动着靴子说:“这是不是你的?”“不是。”女主人气不打一处来,“呯”把门关上,“神经病!”老汉吃了个闭门羹不说,半截衣襟被夹在门缝里,怎么撕扯也挣脱不得,他继续拍门。
   方菲心里明白,老汉是来找事的,或者是来敲诈的。早上出门买早点邻居就对她说,昨下午她扔的东西把收破烂的老汉头上砸了帅大个包。她拿定主意,今天就是把门砸破我也不会开的。
   福老汉除了拍门还是拍门。原本一下车就想尿尿,车站厕所是收费的。他想,忍着点,等把钱送了再说。这下麻烦了,走,走不了,蹲,蹲不下,尿憋不住了,急得他直拍脑壳。他想,要是有一把剪刀把衣襟铰了多好,免得受这洋罪。德福老汉急切盼望楼道有人走过,一个钟头过去了,楼道还是空荡荡地,今天礼拜一。
   德福老汉开始扎各种姿势憋尿,一条腿颤抖,不行,两条腿颤抖,不行,索性把两条腿夹在一起,身子拧过来拧过去,还是不行。没招了,他手伸进裆里捏住那玩意儿,还是不管用。福老汉像泄了气的皮球,身子往盼盼门上一靠,闭上眼睛,‘滴流、滴流’,尿扯线线似的流了一裆。
   方菲在屋里转来转去,坐立不安。她想,躲得初一躲不了十五,老门老户的,他要是天天来嚷你怎么办呢!大不了花几个钱,老汉伤得也不重,乡里人,一张“青蛙皮”就打发了。
   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瞅,老汉还在门外跺脚,方菲顺手拉开门,递过50元人民币:“拿走,看你个头绰绰有余。”“呵呵,你是无意的,我晓得。”德富老汉解释:“我不是那个思。”“那你是啥意思?”“我是说这长腿鞋……”芳菲说:“这破靴子不要了,是我扔了的。”德福老汉从靴子里掏出一疙瘩旧报纸,说:“这是鞋里面塞的旧报纸,包的钱多哩。”芳菲如梦初醒:“叔,对对对,内面是塞得有钱,两万,两万!我老公爱赌,把家里的积蓄全赌光了。这钱是我塞的!”芳菲像换了个人儿,热情有加,扶老汉进门换成拖鞋,连推带拉往客厅招呼。
   客厅里窗明几净,装修的富丽堂皇。屋顶水晶球配雕花木框,优质亚克力面罩,悬吊着无数钻石球与橙色地板遥相呼应,不是天堂胜似天堂。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的主。再看室内摆设更是他咂舌不止。方菲把福老汉按坐在沙发上,沏茶,剥香蕉。老汉脚手无处放,立起说:“你把钱点点.我走呀。”方菲掏出钱夹数出十张百元人民币递给老汉:“那个就不用数了。这是我的心意,拿上。”福老汉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一连说了几个“不”字,他想,一刻也不能久留了,虽然裤子穿的厚成,但沁出的尿迹还是湿的,一股股尿味连他自己也闻得出来,要不是人家屋里洒了香水什么的早就露馅了。福老汉说话间已经溜到门后,坚决要走,芳菲拦不住。
   方菲打算请老汉去吃顿饭,然后在给他买一身衣服,好好把福老汉酬谢一下,心里才过的去。她打开门,说“叔,不耽误你,我请你吃顿饭。”“不不不不,不了。”德福老汉头也不回蹬蹬蹬下了楼梯。
   方菲望着他那即将消失的背影想:像这样见钱眼不开的人现在几乎找不到了!都说,城市是个染缸,进来的人没几天就变了味,可是,这老汉还是那么纯朴、厚道、善良。德福老汉的身影在拐弯处消失的一霎那,方菲溢出了激动的泪水……
   德福老汉走上街头左右张望,正好遇上内弟长顺开着拖拉机过来,长顺刹车,说:“哥哥,走,帮我去卸砖!”福老汉“好唻。”屁股几拍爬上了拖拉机。长顺问:“哥,你的裤子......”德福老汉遮掩:“洒水车弄得。”长顺油门一踩,拖拉机穿过人群,“吐吐吐”地朝新兴小区工地驶去。德福老汉大声问:“长顺,你姐姐跟你说的借钱的事兄弟媳妇该不会难为情吧?”机器轰轰长顺没听到:“哥,你说啥?”老汉重复一遍。长顺大声说:“哥,老猫能逮鼠,男人能做主。”德富老汉抽出嘴里的烟锅朝地上飚了一口:“吹牛!”
   秋天的日头火辣辣的晒人,福老汉头上的伤被日头一晒痛的穿心。兄弟俩卸完砖浑身衣裳已经湿透了,长顺脱下红背心一拧,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地上滴流。“哥哥,走,那边有水龙头,洗洗,咱去吃点啥!”
   三
   黑了,德福老汉坐在屋里吸着烟锅,老婆把他几年来靠拾破烂积攒下的票票按面额大小,一张一张整理好递给老汉,老汉舌头在指头上一舔,一五一十地数……老汉对老婆说:“差的码子大。”“那咋整?”老婆眼巴巴望着老汉发愣。老汉舔着干裂的嘴唇,屋子里烟雾缭绕。乔老婆说:“那天你听着我和长顺说好了,你明天去借回来,眼看女儿上学就要走了。”德富老汉捋着脸上的皱纹只管抽烟。
   乔老婆换了一身洗过的衣服,手提篮儿笑咪咪地行走在山道上,一簇簇野菊花开满山坡,老鹰在蓝天白云下盘旋。秋高气爽,眼看就到了收获季节。
   自从爹娘相继去世以后,除了村里谁家过红白喜事,乔老婆很少回娘家。盘指一算,还是大前年长顺修房时她去给匠人做过两个多月饭,当然,前些年辰,娘家屋里的大凡小事,少不了她这个当姐的去张罗,情分是有的。
   老远,她就望见村口那座一砖到顶的三间两层半楼房,周围镶了瓷砖,在阳光的反射下就光灿灿,鸡血红门柱,铁艺大门,乔老婆来到门前观望一阵,拍响了门环:“秀珍——”!兄弟媳妇闻声开门,接过蓝儿,“姐姐来耍就是了,还……”乔老婆笑着回答:“都是出产货,遮手哩。”秀珍姐长姐短把乔老婆迎进屋里,花生瓜子水果糖摆满了茶几。她顺手拨了根香蕉递给姐姐,打开电视机,进厨房做饭去了。乔老婆说:“秀珍,我刚吃过饭,别麻烦了,屋子里有啥活路姐帮你干?”“姐姐,没啥要干的。你坐,先喝口水,我马上就来陪姐姐说话。”乔老婆抓了一把瓜子,嗑着,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里乐滋滋的:秀珍真是个好媳妇,把整个屋里整得多干净,长顺兄弟有福气哦!上到楼顶,防热层内,刚收回来的黄豆连秧堆得满屋都是,乔老婆知道弟媳单帮人顾不过来。乡里人闲不住,就帮着捆黄豆秧子。
   饭做好,秀珍唤姐吃饭,乔老婆下楼接过饭碗说:“秀珍,又不是稀客,给我打这么多的荷包蛋,吃不消吃不消。”秀珍说:“我不会做饭,姐姐先打个点,等长顺回来了,让他给姐姐炒几个菜。”
   乔老婆说:“菜就不炒了,姐今天来主要是……”秀珍没等她把话说完,说:“我知道,姐!长顺已经和我说了,婷婷上大学学费还不够,放心吧,我已经把钱取回来在家放着,姐姐走的时候带上。”乔老婆双手在衣襟上抹着,说:“那就好那就好!”说话间,秀珍进屋拿出两沓人民币递给乔老婆说:“姐姐,这是两万元,先拿上,不够了,我和长顺再想办法!”乔老婆激动地把钱举在手上:“够、够、够了,秀珍,哪用得了这么多的钱,借五千就行了,再说你哥攒的还有钱哩!”“姐姐,别客气了,又不是外人。”秀珍接着说:“昨晚睡不着我盘算了一下,婷婷上四年大学,五万元按不住的,在家时时好,出门处处难,又是女娃,给娃宽展点,心里踏实,念书也就上心了。”“那倒是。”乔老婆把钱揣到衣包又掏出来,说:“秀珍,我不拿这么多,再说你们也是贷的钱,做点生意也不容易!”“姐姐!别见外了,贷款归贷款,过日子没问题。这几年没工夫去看望你们,你们住的那两间房还没拾掇吧?”“没有。“山墙还用木头棒棒顶着?”“不顶早就倒了。”“回头我让长顺给拉几车砖去,把土坯墙换成砖的。”秀珍把钱按在姐姐手心,说:“笆瓦椽子一起换掉。都拿上,都拿上,姐姐!”乔老说,“你看你姐夫那人,问亲戚借个钱他都不好意思说。”“姐夫那人固执我知道。”这时秀珍的座机铃响了,秀珍:“喂,长顺,是啥事?你别急,慢慢说,我没听清楚。啥,你说啥?拖拉机把人撞了?人伤得要紧吗?在医院急救室,先拿两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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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品塑造的德福老汉,是中国农民的典型代表,勤劳朴实,忠诚老实,继承和发扬了中国的优良传统,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做事,自觉遵循着做人的道德标准,这正是和谐社会需要发扬光大的传统。在段落设置上再科学点更好。 欣赏佳作。 【编辑 王老大】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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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王老大        2016-01-05 09:55:58
  期盼新作!
回复1 楼        文友:zhenyitingfengAAA        2016-01-05 10:23:55
  编辑辛苦,感激老师!編安!握手!
回复1 楼        文友:zhenyitingfengAAA        2016-01-06 09:34:37
  我是搞曲艺戏剧的,即将退休学写小说,没想到刚刚起步,就遇上了名师指点,万幸!感谢《江山》提供平台,感激庆斌编辑厚爱。认识老师是我的福气。说真的,在小说故事结构,语言运用以及段落设置上我概念模糊的,还望老师多多赐教!期待!顺祝冬安,編安!
回复1 楼        文友:zhenyitingfengAAA        2016-01-24 11:11:24
  老大您好,此稿件至发表以来没有得到社团(栏目)推荐,是否需要作者申请一下呢,请编辑老师赐教!预祝新春快乐!
2 楼        文友:彩云伴海鸥        2016-02-23 22:43:14
  文笔流畅,故事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欣赏,问好。
彩云伴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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