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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笔尖】广宏爷爷(散文)


作者:驴鸣 秀才,1425.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60发表时间:2016-01-08 20:39:08

至阴历十一月二十八日,广宏爷爷去世整整三年了。
   广宏爷爷和我爷爷是叔伯弟兄。据我本家三爹整理的杨氏祠堂家谱名序记载:我们家族从第五世立祖,始祖杨明,据传从垣曲皋落迁来;其后第六至十世字迹不清查无依据而失传。广宏爷爷和我爷爷是家族第十五世。三个直系血统的爷爷都是五十多岁病逝,排行老三的我爷爷去世那年我六岁,四十年来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而广宏爷爷活了87岁高龄,健在的话今年90岁了。
   广宏爷爷的生平事迹我知道的确实不多,亲见耳闻的则又少之又少。但从我们两个长寿的奶奶和父辈们的言语生活以及他人的转述来看,广宏爷爷的出生成长也应是很清苦的。共和国初期农村根据每家每户的土地资财雇佣情况划分家庭成分时,我们家族都被定为贫农,由此就可见一斑。
   据广宏爷爷自己叙说和资料记载,他在全国解放战争中就当过民兵队长,积极参加支前工作。1947年秋冬人民解放军晋冀鲁豫第八纵队王新亭司令员指挥攻打运城时,由于前线急缺土木器械和登城工具,上级通知各村镇负责人向百姓借用门板木料。广宏爷爷接到通知,回到村里组织民兵拆了部分董父庙支援前线,可惜当时大量的门板木料都毁于战火。
   给我最深印象的是,广宏爷爷是一个很热衷乡村公共事务的人。他虽不识字,但解放后跟班了我们村三四届村委会(文革时称村革委会),积极参与乡村的管理工作近四十年,期间曾担任过村委会副主任一职。人民公社时期,他作为一名大队普通干部,尽心尽力,尽职尽责。那时候土地的一切收成属于大集体,一到深秋初冬,全村每个生产队就开始在苇地“杀苇”(音“铩羽”);天寒地冻时节,全村青壮年劳力又进入藕地“剜藕”。一捆捆的苇子堆在地头,晚上得有人看护;一筐筐的莲藕存放在藕库,夜里需要人值守。很多年很多次,广宏爷爷都自告奋勇地承担着看守集体的苇垛和莲藕的任务。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初,我本家三爹退休回到村里组织了老年协会,广宏爷爷是老年协会的积极分子,为村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善事,协助组织举办一系列文体活动,“五好”家庭评选活动等,还多次到其他村镇比赛交流。给我强烈印象的是,原来村里各生产队里废弃的石碾子,仿佛一夜之间又在村里各个角落被老年协会里像广弘爷爷这样的人修整起来,大大方便了村人们碾韭花、谷物和麻糁等。
   从母亲的多年多次絮叨中,我颇感广宏爷爷对我们一家人是有深恩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父亲因左腿被生产队的胶轮大车碾断而在外医治了三年,从省城太原到地区临汾,都是广宏爷爷陪着在外治疗的。广宏爷爷曾亲自给我说过,刚到太原时人生地不熟,医院根本不接受。他费尽周折也无济于事。后来拜望邻村一位当兵出身那时在太原正当“大官”的长者,返回医院报上人家大名,医院不仅快速办理了入院手续,而且自始至终待遇很周全。听说我爷爷也不太执事,父亲的成婚也多亏广宏爷爷的操心费力。之后是二爸的成家和三爸的说亲。那时我爷爷已去世。二爸原订婚倒赘姨家的,可是时日一长姨家嫌弃二爸没出息,也没能参军入伍,就单方面要求退婚了。这样广宏爷爷和我母亲就使着志气地为二爸操心费力说媒婚娶,广宏爷爷主要张罗外事,我的母亲重在主持家务。经过波波折折终于将二妈迎娶回家里。三爸则因他自己的原因订婚后终未成家,母亲在世时一直念诵此事,深表遗恨。想来一直操心费力的广宏爷爷,心情也如我的母亲一样深痛此事甚至痛心疾首吧!
   二爸婚娶时新房成了问题。本来爷辈亲弟兄三个有处大场院,三窟东窑每家一窟。可是二爸准备婚娶时我奶奶做主已把属于自家的一窟北窑卖给了外队一户人家,那家已将门窗安装,火炕盘好,准备让家里的孤老太太居住。面对此情形,广宏爷爷和我母亲决定,给人家说好话退钱将北窑要回来,我们一家搬去居住,腾出我家现住的窑洞为二爸婚娶。此后广宏爷爷跑腿费力磨嘴低气将此事办成了。我家搬到新院住之前,与北边邻家因筑墙起了矛盾。原来的场院大概是两大家族共有的,同走一个场院门。如今按照窑腿筑墙势必将原来的大门地方圈入我家,这样邻居感到吃亏了,要在筑墙时向我家这边挪一点。为筑起一道“官墙”(两家公用墙)吵吵嚷嚷不休,当时广宏爷爷当着双方许多人的面耿耿地说了一句:“毛主席打下的天下,有你们的,也应该有我家的!”最后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将原场院门所在的一块地方空出来共同走,我家直接走进走出,邻家则先拐到我家院内,再出入大门。这样的出入方式邻家后来也嫌麻烦了,就将自家朝着大路的墙上另开了个大门。
   可能看多了我们的父辈还是大多没文化难有出息吧,广宏爷爷对我们孙辈的学习生活非常关注和关心。我们那时上小学和初一还在村里,广宏爷爷见面总得问问在学校学得怎样,考得如何,在班里年级能排第几等。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升入县城高中,那两三年冬天广宏爷爷和他二儿(即我二叔)在县城卖莲菜。有一次广宏爷爷打发二叔到学校看望我,并领我去了他们所住的亲戚家吃饭。他们白天在街面上摆莲藕摊,不得回家,因而常把家门钥匙给我,让我自己回家里做点饭吃。家里不缺的是莲菜,我当然炒莲菜较多。有一次我炒莲菜放“盐”后尝着没有一点咸味,似乎还有点甜,于是又加“盐”,谁知越加越不咸。甚至心里犯嘀咕:今天真是见鬼了!无意中尝到“盐”,竟然是糖!这件事我从来没好意思向广宏爷爷说起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同一年我考入了师范学院,一位堂弟和广宏爷爷的亲孙女考上了省城的中专,这乐坏了广宏爷爷,在村里见人就说:“我家今年考上三个大学生!”那时候的村人意识中,只要考上国家分配工作的学校就是大学生啊!
   现在想来,在去世的前几年,广宏爷爷最伤感甚至伤心的事中有两件我体会最深。一件是那位考上中专的堂弟之举对他的打击。堂弟中专毕业后分配到市里药材公司。有一次广宏爷爷买一种药,找遍县内许多家药店都没有。他打电话给我那位堂弟,问讯有此药的话送回来一趟,他连药费和车费一并付给他。谁知广宏爷爷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他送回或让别人捎回来药,连一句回话也没有!当我见到广宏爷爷,他向我说起此事时,一个八十岁的老人泪流不止,不住地像似问我,又像似问那位再也难以谋面的孙子,或许还像问他自己:“现在的娃儿怎么竟变成了这样啊!?”我无言以对,唯有安慰。想想自己,我在县城的中学上班后,广宏爷爷来看过我两次呢,可我除了曾两次给过老人一百多块钱之外,又为老人做过些什么呢?记得有一年大年初一去拜年,我给广宏爷爷钱时他一再说:“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钱。只要你们能多来看看我就行了!”想当年母亲在世时,家里虽困窘之至,为感恩广宏爷爷,每年大年初一父亲去拜年时,母亲都让父亲给广宏爷爷拿一包煮饼呢!
   对广宏爷爷来说,另一件应该是伤心至极的事。前面我已写到,广宏爷爷和我的爷爷是堂兄弟。他家支脉家口较少。一直以来,他可能就有一个心愿,与我们三个直系爷爷的后辈往来亲近一些,当他百年之后,后辈子孙为他穿孝送葬的人会很多。可是事与愿违。在他去世的四年前,两支族系就因种种纷扰而分道扬镳了!以至于老人举行葬礼那天,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奇特现象:我们的父辈都在灵棚里跪拜泣涕,而我们一代人却置身灵棚外帮忙甚或做看客!若广宏爷爷在天有灵,看到或听到了这样的场景,那是怎样一种凄凉啊!
   夜深了,不写了。广宏爷爷的逝去标志着我们家族的那一代人彻底没入了无人提及的平凡历史。每个人都要走入或伟大或平凡的历史深处。但家庭家族社会的恩恩怨怨还会在不断演绎。其实人世间所有的恩怨如水,如气,总要渗入大地,飘向寰宇,不会再存有丝毫印迹……
   愿广宏爷爷永远安息吧!
  
   写于阴历二0一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向二十九日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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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本文是一篇缅怀广宏爷爷的叙事散文。广宏爷爷和作者的爷爷是叔伯弟兄,作为家族中一位长寿长辈,广宏爷爷在解放战争中就当过民兵队长,积极参加支前工作;自告奋勇看守集体的苇垛和莲藕;作为老年协会的积极分子,为村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善事,协助组织举办一系列文体活动;陪作者父亲治病,在家族的婚丧嫁娶邻里关系方面出谋划策。是一位值得尊敬和怀念的长辈能人,德高望重。其实作者用幽幽笔触,娓娓道来,给我们一幅幅人生长卷。掩面深思,不难发现作者对这位恩深义重的长辈老人的缅怀之情。本文亮点是驾驭文字,理性处理情感的功夫老道深厚。推荐品读!【编辑:汉水银湖】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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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汉水银湖        2016-01-08 20:53:18
  欣赏佳作,感谢作者真情分享!!
汉水银湖
回复1 楼        文友:驴鸣        2016-01-10 21:29:10
  感谢汉水老师编辑!人到中年,怀念人和物日多。写出来也许是一种宣泄吧!
回复1 楼        文友:驴鸣        2016-01-10 21:29:24
  感谢汉水老师编辑!人到中年,怀念人和物日多。写出来也许是一种宣泄吧!
2 楼        文友:梓烨灼灼        2016-01-08 21:27:20
  一位以家族责任为己任的老人,作者的怀念不仅仅是感恩,更是希望有这种家风在家族中传承下去。
依天照海花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
回复2 楼        文友:驴鸣        2016-01-10 21:32:32
  谢谢紫蝶跟评!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的家族观念越来越淡,面对现代社会几乎都要绝断了。也许这就是社会的进步?
3 楼        文友:是晨风        2016-01-11 19:45:24
  “其实人世间所有的恩怨如水,如气,总要渗入大地,飘向寰宇,不会再存有丝毫印迹……”是呵,看看广宏爷爷,他一辈子没有恩怨,只有一颗善心面世人。拜读佳作,问好老师!
是晨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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