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的第一个上级(小小说)
我的第一个上级与马蜂笔下的彭杰的第一个上级——田副局长不同。不仅工作性质不同,而且时代也不一样。前者是水利局干部,后者是煤矿基本建设单位的工会主席。
报到的第一天,他端坐办公桌前就对我很严肃:“你刚来,年龄小,一切都有待于尽快提高。”我心想,这还用你说,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他留着寸头,胡子很重,两眼冷峻,咄咄逼人。我很不舒服:我讨厌他的腔调和目光。
我每天上班,先打扫卫生,然后沏茶放到他的桌上,除安排工作之外,彼此没有话说,我注意到他是冷漠到家的人。我心中十分不快,甚至有点愤愤然。
我所在的工程区掘进面要组织高进,区里成立高进宣传组,自然我上级担任我组长。下井采访,赶写稿件,我每天吃住工地,忙得不亦乐乎。工会主席要我练普通话,说晚上要播音,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满口不伦不类的大杂话,不让大家笑掉牙才怪呢,我推辞不干。他不容置否:“搞宣传工作不会普通话怎么行,你不播,奖金扣一半。”听他的口气,我非被赶鸭子上架了,于是我一有空就跟电视学,听着广播练,这使我想起了鹦鹉学舌的情景。
终于有天晚上,我坐在了话筒前。“XXX广播站,现在开始广播高进快讯,”我的心怦怦直跳,声音很不自然,手也哆嗦起来,工会主席旁边小声指挥:“放松点,注意咬字。”我看着稿子,头上不断渗出汗来,十五分钟下来,脸憋得通红。工会主席朗声说:“不错,继续发扬。”我第一次看见他脸上有了笑意。
然而好景不常,我的心又凉了。
市场块炭看好,区里为了多出煤,营造更浓的宣传氛围,牌板要全部更换。白天忙,晚上加班写东西,我实在太困了,于是就睡着了。迷糊中,我闻到了油漆的味道,睁眼一看,工会主席正在写标语,我急忙下床,他冷冷地说:“你睡吧,用不着你。”我很窘迫地站在那里。年终评比了,大量的材料要我来写,他呢?他每天游手好闲进进出出,我是又急又气又上火,那种感觉,真不如下井攉煤来的痛快。父母叮嘱我千万不要责怪领导,这正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我才不会这样认为呢,他分明是在整人。白天黑夜我不停地写,手都冻僵了,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时,窗外已飘起来雪花,我躺在热气腾腾的浴池内,泪水模糊了双眼……
东方风来满眼春,煤城更美了。
某报社招聘记者,我竟过五关斩六将,成为了一名记者,尤其是端正的五官,特棒的普通话,以及较强的写作能力,让报社领导尤为满意。临走时,我得意地对工会主席说:“谢谢你的关照。”
真是山不转水转,下岗分流减人提效的任务让我去采访,采访的对象恰巧是我所在的单位,当我听到党委书记宣布下岗人员名单时,我惊呆了,他下岗了。
以后的很长日子没有见到他了,也许是逐渐成熟的缘故,抑或是环境的改变,我时常怀恋过去的时光,特别是我的工会主席,我时常心生感激之情,我想我该去看望他了。当我提着茅台酒去敲他家的门时,已为时过晚,他去了海南。
头生一次,我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